——《野茶灞紀事》卷末小記
一直以來,我無法忘記一個地名,那就是野茶灞。大巴山腹地的一個偏僻的小山村,一個生我養我的小小山村。
自從二十多年前,我陰差陽錯愛上了文學,便再也沒有走出故鄉山水田園的籠罩。也就是說,我的寫作的根始終牽連在故鄉的藤曼中。十多年前,我出版了長篇散文體小說《風流板板橋》,這部寫故鄉人記故鄉事的作品,為我贏得了巨大的聲譽。時至今日,很多認識我的和不認識我的朋友,只要一說到張中信,他們第一句話就是:“就是那個寫風流板板橋的作家嘛!”由此可見,人們的記憶深刻以及對我本人的厚愛。
作為一個把玩文字多年,卻無法通過文字獲得應有聲譽的作家,我其實是一個失敗者。我沒有賈平凹那樣的靈氣,也沒有張煒那樣的才氣,更沒有莫言那樣的大氣,可以通過自己的作品讓故鄉名揚天下,讓故鄉的父老親人們感到自豪和欣慰。盡管,至今我依然沒有停下手中的筆,也沒有停止對父老親人們的訴說!
二十多年來,我一直游游弋在官場、商海和文壇之間,是一個十足的 “三棲人”。做官,因為先天的秉性和固執,使我無法扭曲自己的靈魂和信仰,因而我無法深入并獲得上司的欣賞;經商,只能是過上小康的生活,不想也不可能躋身富豪之列;從文,也只能寫下自己喜愛的文字,無法使其流傳后世。好在,我可以正視這樣的現實,自己也還算感到滿足和爽心。
我只是一個來自鄉村的孩子,從跳出農門的那一天起,我便沒有太多的期冀或更多的野心。我想要的最大限度的不過就是一個寧靜的世界和平淡的生活罷了。今天,當我決定要為《野茶灞紀事》卷末小記,寫下這樣的文字的時候,我需要表達的不過就是一個鄉村的孩子,一個城市的流浪者的內心世界的真實顯露而已。
這些年來,我從鄉村走向城市,從小城市走向大城市,一路艱辛一路歌。寫下了數以百萬字的文學作品,也集結了十多部著作出版發行,雖然絕大多數都市關于我的故鄉野茶灞的,但我始終覺得自己的文字淺薄而單調,做作且貧血,根本無法深刻揭示故鄉血脈的精髓所在和靈魂的洗禮。
《風流板板橋》出版以來,我曾經期待能夠再版,主要是希望能夠在再版時進行修改和充實。由于種種原因,這個愿望始終沒有完成。而十多年過去了,人們之所以還能夠記住它,是因為它的人和事都是在這個小小山村的真實存在與流行,能夠引起人們思想和感情的共鳴。對我個人來說,我早已對自己當初寫下的文字的幼稚與粗糙,立意的直白和淺顯萬分汗顏。
所以當《南江博愛文叢》決定納入我的作品集的時候,我翻出舊作《風流板板橋》,進行了大刀闊斧的刪改和修訂,并做了一些文字和內容上的增補,更名為《野茶灞紀事》。由于是在舊作的基礎上進行修補,我實在無法做到讓原作改頭換面。但我相信文字上的簡潔和凝練,多少可以讓我當初的遺憾得到一定的補闕。更愿自己的遺憾,能夠在今后的關于“野茶灞”的文字中得到彌補和拓展。
今年九月,我回到了闊別多年的故鄉野茶灞,故鄉的無法想象的“變遷”,讓我觸目驚心。放眼整個村莊:當年的一棟棟四合院早已破敗不堪,代之以各式各樣、零星散落的 “小洋樓”;曾經早夕相處的父老鄉親死的死了,病的病了,進城的進城了,打工的打工去了;當年漫山遍野的稻谷和玉米,已是那樣的陌生和破敗,早已變成讓留守老人和孩子疲憊不堪的重負------
也就是在這次,我得知一個消息,國家治理渠江流域水土,將在諾水河中下游建造一座攔水大壩,壩址就在據野茶灞不遠的窄口子。也就是說在不久的將來,野茶灞將有三分之一的山水林田埋葬在浩浩湯湯的河水中,野茶灞將不再是真正意義上的野茶灞了。若干年后,我的這些描寫野茶灞的文字,或將成為曾經的野茶灞的“絕版”。
站在故鄉的土地上,我一次又一次的詰問:這就是我的野茶灞嗎?這還是我的野茶灞嗎?這真是我靈魂的村莊野茶灞嗎?沒有人回答我,我自己也無法找到答案。好在,我無法忘卻我的野茶灞,我相信我的故鄉野茶灞,我的小小山村野茶灞,始終都只是安妥我靈魂的生命的村莊!
哦,野茶灞,無論這個世界如何變遷或浮躁,你不僅僅只是我心中的疼痛和淚痕,你永遠都會在我的文字中閃爍著童話般的記憶和時光!
2012年10月于錦城雍容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