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評楊雪《在城市鄉居》
城市,一個擁擠不堪而又紛繁復雜的世界。所有進入到城市的人們,無論愿意或是不愿意,都必須面對人生和社會的挑戰,必須接受命運和靈魂的煎熬。鄉居,一個樸素而又極具文彩的詞語。這個詞語勾起我墮入到想象之中,或而想到“煙村四五家”的迷蒙景象;或而想到村頭楊柳依依,村后翠竹掩映的婉約鄉景;簡直思緒就像要飛將起來,“枯滕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的晚景幻化于眼前……總而言之,鄉居一直就在我們的記憶和情感中親切自然地座落在那里。然而,一個人一生的宿命中,不管進入城市還是回歸鄉居,哪一種都不僅僅只是一個人安身立命的居所,不僅僅只是那個遮風擋雨的港灣,那么,我們應該怎么辦呢?那么,讓我們堅強的生命和純粹的靈魂去接受命運的錘煉和修行吧——
“在城市鄉居”——這是一個多么美妙而賦予詩意的詞組。好一個“在”字呵,使一切相對靜止于在眼前的鄉居和城市具有了生命和動感,具有了情愛和質感,它讓我們潛意識里那對堅韌的翅膀在城市與鄉居之間遷徙和飛翔。楊雪的《在城市鄉居》,忽然間像一把寶庫的鑰匙輕松的扭動著,仿佛有一道塵封著“情”和“愛”的大門訇然開啟。依然是意念中的鄉居,只要一讀到它,我們就不得不去聯想,不得不去思索,不得不進入到塵囂之中去尋找屬于自己情和愛的歸宿。
在中國道家傳統的理論中,追求物我相交,物我相忘,物我相融,即所謂天人合一的境界,換句話來講,就是在客觀現實中的人,追求所處的環境中并與之達成和諧統一的境界,無論在客觀現實里還是在精神世界中,追求和諧之美是一種極致的狀態。詩人、作家楊雪在他的第四部散文集《在城市鄉居》中,把在歲月過往中的烙印記錄給我們,把在生存狀態中的和諧展示給我們,把在生活歸宿中的情與愛流露給我們。以他樸素玉潤的語言、深沉凝重的情感、坦蕩豪爽的風格,帶給我們回歸自然的文化愉悅和情與愛的溫馨。
在坎坷的生活中追求意境美
之所以我說坎坷的生活,大凡人(包括詩人、作家)所謂的生活,一個人從小到大,或在從古至今人的過往中,恐怕是找不到絕對一帆風順的例子,尤其是在當下時代的變革中,所有的人們不得不為了各自的前途、工作、生活、家庭等而不懈地打拼勞碌,甚至經受巨大的挫折、傷害等,可謂身心疲憊,已是絕大多數人的切身感受,所以,坎坷的生活是現實的也是精神上的,是在這個時代中必然的生活現狀。在這種坎坷不平的狀態下,人總是要找到一種平衡讓身心得到慰藉,重新獲得充沛的精力投入到新的一天。《在城市鄉居》中,作家就是這樣展現了以他獨特的視角觀察,在紛紜龐雜的環境中發現城市鄉居。在城市鄉居之間,作家在追求鄉村式的寧靜生活,內心發出了于紛亂的城市行走中的感慨:
“既不能聽取‘蛙聲一片’,又不能聞到‘滿田稻香’,要保有自己的信念和個性,是非常不易的。”(《在城市鄉居》)
這是散文集中第一篇向我們坦露的內心獨白,也是留給我們的思考。顯然,這是作家經過了若干次真切的體驗而得出的結論。在城市,努力要保持這種追求正是他自己對鄉居的酷愛和思考,也是大多數城市人的向往與思考。于是,他突然發現上班必經之道上長冒出來的一片竹林,由此引領著我們進入他的陽臺,一個屬于他的城市鄉居的意境:
“特別在雨中,我推開窗,鮮亮光潔的植物花卉們更顯生機,我呼吸著來自自然潔清的有些潮濕的空氣,在寂靜中鋪紙走筆,就會感到一陣愉悅,仿佛得到了某種神示,寫得流暢而靈性。”(《在城市鄉居》)
可想而知,墜入暄鬧之中又沉浸于親為的這種鄉居里,這是一種恬靜曠遠的意境,也是實實在在的精神享受。再看看那個幸運而生存的“六六茶座”,作家是這樣引誘我們一起享用著繁華與浮躁中的意境生活的:
“一邊品茗,一邊透過竹葉和夜來香的柯枝,可能眺望銀河中的星星,只有這時,你方感到心中的暢快輕松,也可追尋兒時的夢想,重溫飛天的豪情和憧憬。”(《在城市鄉居》)
這也是楊雪一系列散文的意境追求,也是生活的追求。
以簡潔的語言來展示自然美
一切生命的誕生和生存以及消亡,都與大自然緊緊結合在一起,密不可分。傳統啟蒙教育的《三字經》中說,“天地人”,“日月星”,不僅教給我們認識自然,而且還告訴了我們,自然對于人類生存的必然,更重要的是教給“人”與自然的必然聯系。自然之美,滋養著人類,也無私地讓人類享用。《在城市鄉居》中,作家構建了以自己親歷親為的城市鄉居,我們只要進入到他的記錄中就會發現,他總是用簡潔的語言,娓娓道來,不造作姿態,以平易近人的語氣,為我們描繪一個清新盎然的自然之景,雖然沒有以大量的篇幅去描繪所親臨的每一個側面,呈現的卻是原汁原味的自然美。作家的鄉居只是自然物的代表,也是自然美的像征。他的許多散文,我們大都可以從他簡潔的語言中找到他描繪自然的美:
“暮春至夏秋乃至初冬,花謝葉長,由嫩綠到深綠,葉大而繁茂,是另一道風風,那濃濃的綠蔭,翠翠的,連呼吸都帶有爽心的味道。”(《家有玉蘭》)
這樣描寫與他朝夕相處的玉蘭,他沒有用華麗的詞藻,讀起來平實而顯真誠,隨意而顯自然。
“記得一次去他家,剛進他的院子,一棵高大正開花的石榴樹一下晃亮了我眼晴。”(《石榴花,美麗的花》)
一句簡潔的語言,卻給了我們一個院子,一棵開花的石榴和幾個人相處的城市鄉居,自然之美忽地鮮亮起來。他舍不得多寫幾句贊美,這樣的描繪,或許正合自然之美,雖不多著一墨,卻似多賞一景。作家游歷了與他家鄉毗鄰的永寧天池鎮,為天池而贊嘆,也是用簡潔的語言這樣描寫雞罩山的迷幻景色:
“雞罩山上佇立著千年的廟宇,廟宇里的銅鐘聲,方圓十里可聞。你站在雞罩山頂,晴天可看見山的一邊是潔白的云海,山的另一邊則風云不染,蔥翠連綿。”(《夢幻天池》)
認真體會他簡潔描繪的景致,就有一種心曠神怡,思緒飛揚的之感,任由讀者自己發揮想象的空間,然后接著去夢游。
用平凡的故事去抒寫人性美
我們生活在大千世界,社會底層環境里,或許不會有轟轟烈烈的壯舉,或許沒有喊出慷慨激昂的聲音,但是,往往人性的光芒就在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身上,甚至在那些看似渺小的故事里。楊雪《在城市鄉居》里,不丟掉大災大難中的人性之美,我們看到他那束百合花去哀悼汶川;不忘記表現人與人之間,社會生存中的親情和友愛,我們看到他的藏族好兄長的無私關愛和支持,一直在他的記憶中,仿佛還在那個高原上的鄉居里親如骨肉,這是不同民族兄弟相融在一起溫暖的人性美。
“最后他父親拿出不知從哪里弄來的帽徽領章,輕輕撫摸著,眼眶紅潤。我默默聽著,不知怎樣安慰他,我只對他說,我會好好照顧你兒子的。”(《百合花的哀悼》)
隨著他的故事,就像同他一起去了汶川山區家訪了一個貧困的家庭,默聽一個的感人至深故事。這篇散文中作家表現出了他的人文關懷,以致他吃驚他的學生送他東西,并拿出當年工資幾十塊錢交換了角色,正如他說的那樣,山區人的樸實和無私的人性美,一直溫暖著人。
在他二十多年前重走長征路的旅程中,在永寧壇廠的山區聽山民們傳頌紅軍的故事,看到山民們在那樣苦的環境中,堅強,樂觀,創造的精神,在作家的心中永遠鮮活,因而他在文中:
“來到村上,我們見著了年輕的張村長,他前著水桶,正給莊稼澆水。”……
“在我們要離開落堡的時候,張村長有些靦腆地拿出了他的口琴,問可不可以為我們吹一支曲目,我有些驚呆了。”(《口琴》)
可以想象二十多年前,敘永的最偏遠的赤水河源頭山間的壇廠,自然環境惡劣,幾乎與外界是一種隔絕的狀態,任何人只要親臨那樣的山村和鄉居,和山民相處,對那種貧困和艱難都會在內心深深地慨嘆,何況他是一個從城市跋涉過去的年輕人呢。這就是紅區山民的勇敢、堅貞、樂觀向上的生存精神,人性精神的美,一直鼓舞著人。
在回歸的鄉居中獲得情愛美
在我們生活的時代,物欲橫流沖擊我們的意識形態,如果僅僅為了追求物質的富庶,那我們的生活是很空洞的,既使留下一些美滿的片斷,也只不過如海市蜃樓,曇花一現的景致,只有當我們沖破了欲念找到可以棲居的空間,讓靈魂得以慰藉和內心得以淡定,那才是一種對美的擁有和享受,我把它稱之為情愛美。因此,我們在浮華中回歸了自然,獲得了實真美,內心在淡定中回歸了鄉居,獲得了情愛美。
讀《在城市鄉居》,會發現作品中表達了作家理智的思考和深沉的情感。在他筆下的鄉居是靈性的空間:
“川南的鄉居,每家每戶多有竹林相伴,或一叢,或三五叢,那種鄉間自由的風和一塵不染的清爽。透過婆娑的竹葉指在臉上,觸碰得你內溫暖無比”(《在城市鄉居》)
在江南,這種鄉居座落在水墨畫一樣淡雅的鄉村里,還有誰不向往在那里安閑地生活,讓“自由的風和一塵不染的清爽”將一切風塵洗練得蕩然無存呢。而他“在城市鄉居”里:
“我從在臨窗的書房前,偌大的陽臺上,是一大片繁茂的各種樹木,滿眼蔥綠,生機無限……隔著窗看它們可愛的樣子……學說鳥的叫聲很婉轉地與它們交流,奇怪的是它們竟不飛走,居然很清脆地回我,這令我更為開心,直到我們彼此叫累了,它們才很不情愿地飛走。”(《鳥的飛翔》)
那些鳥亦如人一樣在尋找著它們的窩居和樂園。在他的筆下,還有許多這樣的思考,無論寫故土,還是寫他鄉,許多作品中無不充滿著人性的考量,無不含著對親人和朋友,對故地和鄉居的深情表達,他在回歸的鄉居中獲得了情愛美。
鄉居,情和愛的歸宿。
我堅信正如他在一篇散文中寫道的那樣:
“一個作家的良知,只有經過社會和人民群眾的洗禮,才會變得更加純粹和真誠。”(《口琴》)
詩人、作家楊雪正是這樣勇敢地實踐著,前行著——迎接未來的洗禮。
2012年9月于永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