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的散文寫的都是家鄉人家鄉事。作家就像一棵開花結果的植物,只有腳下的這塊土地最適合你。你選擇了它它選擇了你,在這種極其自然的生命存在的形式下,經過精心的培育,這株植物就會蓬勃生長,枝繁葉茂。因為扎根在家鄉的土地上,這里發生的一切,都與之血肉相連,息息相關。
大凡藝術家,都有一顆敏感的、活躍的心靈。而這顆活躍的,時時處在騷動狀態下的心,正是藝術家創作不可或缺的源泉。
當今社會,物欲橫流,生活節奏太快。一天起床,抬頭是極大的工作壓力、復雜的人際關系、微妙的官場逢迎;低頭是越來越貴的醫藥費和孩子的學費、局促逼仄的房子和各種飛漲的物價。在鋼筋水泥壘砌的城市左沖右突而疲憊不堪,在滾滾紅塵中忙忙碌碌卻內心孤寂凄清。 “好在大梯步旁,那露天寬敞的茂林修竹環繞的老六六茶樓,分明就是鄉居生活茶館的翻版,一排土木結構的房子,青瓦灰墻下,是若干木軒窗。冬暖夏涼,空氣清新。晴朗的夜晚,在寬闊的室外,一邊品茗,一邊透過竹葉或夜來香的枝柯,可以眺望銀河中的星星,只有這時,你方感到心中的暢快輕松,也可追尋兒時的夢想,重溫飛天的豪情和憧憬。”(《在城市鄉居》)。老六六茶樓,這座瀘州人眾所周知的貧民化茶樓,雖然沒有昂貴的百子圖大城市茶樓精致,但它鄉村般的自然風貌,足以安妥作者那一顆躁動不安的靈魂。
記得有人說過,人類最佳的居住環境不是城市而是鄉村。清新干凈的空氣、人煙稀少的村落、滿眼翠綠的植物更有利于人的身心健康。可是,人要有“出息”,要出人頭地,就要到大城市去拼搏去奮斗。殊不知科技的發展物質的豐富,卻是以環境的破壞為代價的。“當人類物質高度發展之時,人類的貪欲也急劇膨脹,向大自然的掠奪和傷害變本加歷,人類自身相殘的罪惡起起伏伏……沖突、戰爭、流血、死亡;土地沙漠化、冰川消融消失、森林砍伐;河流斷流、碳排放、水質污染;溫室效應、海平面升高、極端天氣……凡此種種,使人類在這顆唯一能夠生存的星球上的壓力,面臨著巨大挑戰。”(《家在哪里》,下同)法國作家雨果說:“大自然是善良的慈母,同時也是冷酷的屠夫?!彼晕覀儾荒芨笞匀欢分荒芨昂推焦蔡帯?。 “這個星球上凡是有生命的個體都是你的朋友......人類未來的發展,必會考慮自然的態度,地球的態度。循序良性的發展,才會讓自然和地球包容默許。”楊雪對人類對地球乃至對整個宇宙的思考,具有一顆佛教徒般悲天憫人的心。如果像關愛自己的生命一樣關愛這個星球上的一切,我想,即使我們不是佛,也會站得離佛近一些!
正是作者對地球對宇宙深刻而清醒的認識,他才把自己住處那30多平方米陽臺打造得像桃花源般充滿田園風光,滿眼蔥翠的繁茂枝葉間,“每天都有數量不等的雀鳥來此覓食和玩耍。斑鳩、灰雉鳥、麻雀……,它們或前或后來這些樹上唱歌、吃蟲、在樹枝間跳來跳去,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喜歡它們才專程來拜訪我的,專門為我唱歌,專門為我消滅樹上那些害蟲。但無論怎樣,它們的到來,令我怦然心動,隔著窗看它們可愛的樣子,忍不住就想和它們說說話,這時我就會拉開門,學說鳥的叫聲很婉轉地與它們交流,奇怪的是它們竟不飛走,居然很清脆地回應我,這令我更為開心。直到我們彼此叫累了,它們才很不情愿地飛走。”(《鳥的飛翔》)。人和鳥兒親近的理想憧憬,在楊雪的“城市鄉居”變成了真實而生動的日常生活畫面。
《我對寫作從未消解》這篇散文,是楊雪濃墨重彩描寫親情的力作。文章用最質樸的語言娓娓道來,我第一次讀的時候就被深深地感動。他的祖母不識字,卻在作者很小的時候就鼓勵他“現在你要把書念好,將來才會有出息?!薄白婺笍浟糁H單獨召見了我,病中的祖母,骨瘦如柴,吃力地對我說,孩子,我不能照顧你了,你要好好完成你的課業,長大后要堂堂正正做人,憑自己的本事做事,為這個家庭爭氣。我當時淚眼迷蒙,不住點頭。”楊雪的父母和養父母(他的親姑父姑媽)都是非常善良厚道,本分踏實的普通人,他們沒有什么大道理,但他們樸實的語言和正直的品格,影響了作者的一生。
影響作者的,還有這座歷史文化底蘊厚重的美麗酒城?!皟山h抱,背倚忠山,是這座城市最大的特色;1573的熱情豪放,紅花郎的敦厚純粹,是這座城市的個性。‘風過瀘州帶酒香’,使這座城市常常處于勞作之后芬芳饋贈的彌漫里。美酒由秀麗的山水孕育,壯美的山水更催生了深厚的人文歷史。山青氣正、水碧如洗;地靈人杰、物華天寶...... 惲代英、肖楚女、蔡鍔、朱德、劉伯承、王朝聞、蔣兆和、凌子風……。有關他們的故事和傳說,不僅為這座城市增色,也成為這座城市史書中最亮麗的一章。”酒的故鄉,偉人的足跡,使這座城市雄性而大氣。“我們的頭上,常照著李白的月亮;李白的月亮,常泡在酒城的酒缸?!保ā对娋埔囡L流》中詩人梁上泉詩),詩人李白到過瀘州,喝過瀘州老窖酒。楊雪非常認同
我常常在想,一個酒城的懵懂孩子,是經過了怎樣的人生歷煉后,成長為一位著名的作家和詩人的呢?也許,在他的散文中,能找到答案。
作者小時候學習成績優秀,“記得我小學的作文,從未落到三名以后,更多的時候,
在楊雪所在縣城通往馬爾康的公路兩旁,種著數十里長的石榴長廊,“翠綠的石榴樹,每到初夏,便會綻開無數腥紅的花朵,宛若一條彩云在寂寞的山谷獨自起舞,它明明知道鮮有人看見喝彩,也一樣竭盡全力展示婀娜的身姿和嬌好的容顏,就猶如它知道自己此生不會結果只是觀賞樹一樣,把自己開得火熱、冷艷,用盡全力把自己的最美開給自然、開給這個最宜人的季節。在那個季節,當我第一次走進石榴谷的時候,面對寂靜世界中開得轟轟烈烈的榴花,開得冷艷烈烈的榴花,我平靜的表面下是翻江倒海的震憾,是淚流滿面的感動,是人生大徹大悟的釋然。”
楊雪作為市文聯副主席、市作家協會主席,一年當中有那么多的會等著他去開,有那么多的日常工作等著他去安排和處理,還有許多突如其來的事務性工作干擾著他。他卻能夠像一位得道高僧,在喧囂嘈雜的紅塵中,辟出一塊幽靜清涼之地來潛心寫作。應該感謝那些只開好看的花不結果的石榴樹給他的“神示”,可喜的收獲源于默默的耕耘。2010年,楊雪的散文集《夢里故園》獲第四屆冰心散文獎,這是瀘州本土作家首次獲得的全國性最高文學獎項!
冰心說:“樂成的鮮花,人們只驚羨它現實的明艷,然而當初它的芽兒,卻滲透了奮斗的淚泉,灑滿了犧牲的血雨”。性情中人楊雪、大智若愚的楊雪,他取得的成功,是否給我們這些同樣愛好文學的人們一些值得借鑒的啟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