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巢于詩歌里的花朵
——讀楊雪詩集《潔白的鴿子花》
題記:當我細細看
啊,一棵薺花
開在籬墻邊!
——芭蕉(日本偉大詩人)
在菜子花香的季節,在麥苗清香的鄉下,我再次讀了楊雪的詩集《潔白的鴿子花》,這讓我注意更多的是他寫了大量的各類的“花”,賦生命于大自然的詩作;如桐花、花環、鴿子花,香的花、白荷、梧桐、櫻桃、桂花、竹、草,以及鳥和蟲:米桂陽、孔雀、瓢蟲等等,由此而具有流動花味的詩題,例:“散發芬芳的詞語”“美麗而飄落的愛情”“貼花”等,這使我聯想到日本大禪師鈴木大挫博士。他在《禪學講座》中關于詩人芭蕉的詩(見題記)的闡述,有這樣一句話:“這位詩人在每一片花瓣上都見到生命或存在的最深神秘。”于是我也就《潔白的鴿子花》詩集的詩作的自然生命歸之于一句:“筑巢于詩歌里的花朵。”
首先表明一點的是“自然生命”與人。我常想人干渴了吃冰棍之類的飲料,能解口渴的,即就用“冰棍”換了一張報紙之類的讀物,也能解人的精神之渴的話,“冰棍”,“報紙”——關于人,似乎可以把角度改如換(不是“改換”的人的行動),所起到的作用(內容)就不能等同了。如此那么自然的“物”和詩也就與人靠近了許多,并且是“自然”而然的了,故“自然生命”則有兩層內容:一是自然“物”的生命,二是詩與“物”的自然而然的給人的藝術生命,二者就與“人”相通了。即不是人與詩的共鳴而成為人的情感轉換,而是“人”與“物”的“同性”,人融于物,物(花類等等)歸于人心。“使葉用柔柔的掌(護佑花的苞)牽它走過迷茫的寒冬”(《香的花住在葉心中》),詩人楊雪把配襯“香的花”的葉,用“掌”,“護佑”,“走”等漢字來交換了“人”與“物”的關系,本身是人在“春”里歌唱,都讓“花”來歌唱,讓人感受到“春”的來臨。這種“悟”的存在,在《愛的花環》里“人”幾乎溶于“物”(花環)里了,“我已經枯萎/我是你唯一的美麗裝飾”,這兒以反正常語義的角度來選擇后,把人的“情”和“愛”與“花環”(物)相融積在一塊,所以就有“當/我百年之后/成為你身旁的那片葉子(物)”(《櫻桃谷》),可見在“人”與“物”的轉換過程里,楊雪的詩作藝術味自然地開放了。
既然已有了前面初步的認識,那我就有必要談談詩人楊雪的“筑巢于詩歌里的花朵”了。如果人有這樣的感受,“一朵朵瑰花放在無數朵玫瑰花里,這朵玫瑰花就不見了,”這無需以理性去解釋的,只要去“悟”就夠了。這兒所謂的“花”不僅僅限于“花朵”本身,如果這樣的話,那么就如前面所說的玫瑰花一樣,會失去她自然自身的內容,即使是她的“量”還有其存在性,不言而喻了。會有“花朵” ←→ “物”(大自然)←→“生命”的流動性,因為我們的“默契之所以會有穩定性與變動性,從創作與欣賞雙方的心理上說,乃是因為諒解,定勢,求新,求美等諸種因素交互作用的。”(《文藝心理學概論》,金開誠著)。這還不夠的,因為細心的讀者會體悟到“棲息”一詞在靜態(不是靜止)前所表現的勞動,奔忙,疲勞,獨寂等。它,一只可憐的“飄蟲”,可以說是“繞樹三匝,無枝可依”了,于是就走進詩人的漢字(不是文字),走進詩里,也會走進“人”的血肉之中。詩柔軟化為樹、草、花蕾、蟲鳥,無論是什么走向,花、樹、鳥一樣走向自然的,人會走進自然界的,反之,人也同樣會與花、樹、鳥一樣走向自然的,人會走進詩自然的,不然《墻上的白荷》怎么溢出一股清新和純潔呢,“一年四季/嫩白嫩白的清香/使我窄窄的陋室/無限生光。”原由是“田園和清清荷塘……越來越少了。也許在這原因的背面,還會靠近荷花和大自然許多的,這樣似乎就更親近,就更多地嗅著花香了,即使花香不能在狹窄的屋外的大自然里,那就到詩人的詩里好了,所以“自山林自河邊/自遠古神話的皺褶處”傳來“米桂陽”的呼喚(《米桂陽》)。就在寫這三個漢字時,“米桂陽“的聲音,真的從窗外的山里,從詩里吹拂而來了,無論“呼喚”的聲音是什么形式,方式怎樣,內容是為了什么,無論在何時何地,反正,我的心清靜了很多,無需多言,因為“啊,一棵薺花/開在籬墻邊!”
“樹們穿上翠綠的衣裳/螞蟻重新構筑被洪水毀壞的家/那些蘑菇探出了美麗的頭/怯生生地張望這個世界”(《鳥在岸上喚我》),不難想象人的生活“和蜜蜂與螞蟻沒有什么” (《頓悟;生命與生活》,美國,L·托馬斯),這是不是異化“現象?這個問題是不能簡單的以理性來認為這就是“異化”的同題,由此,也就不能框定為人與物(自然)二者為一,應以感性或“悟”性去認識詩歌藝術所具有的“物”異化(參考《人道主義和異化問題》,北京大學出版社,和《西方的丑學》等)。因為這在東方人的生活里,“物”(自然)是人的細胞(參看《禪與心理分析》,弗洛姆著),由此詩人寫道,“再剪一枝綠樹/作為女兒的巢”(《貼花》),這如莊子的“我”與“魚”的關系內涵,正如《冬天的花店》、《玻板下的樹》和《夢見大海》等詩,都沒有置放于自然里來體味其“物”性,因為它們無法在土地上生活了,所以詩人把它們的生存放在人的房屋里,桌上、墻上、紙上等,從而走進詩里,這里面就是與詩人——以及與人的精神脈絡相連的東西。
以上詩的意象是“象征、比喻、通感”等的話,這些手法是很難這樣體現的,我以為如求禪者在門外求師一樣,即使大雨大雪,淋濕了他,淹沒了他,無論是白天夜晚,他也仍不離去;就是這樣的,詩“悟”于人的心里,或者詩人的魂與“物”(花朵之類),是共同生長發芽的聲音,這才有其詩的。寫詩時,詩不見了,沒寫時,詩無處不在。所以詩人能聽到千里之外的莊稼生長發芽的聲音,由此在詩人的筆下沒有“花朵”的枯哀,只有詩人之心——人的自我的縮小或死亡。也由此,楊雪的詩作里的“花朵”會穿越“物”的自我的空間和時間,與讀者和“悟”同時生長了。
在《美麗的風景》《永遠的情人》等詩集里也有這類作品,不僅為了照應,我又想到日本大詩人的詩作(徘句):“當我細細看/啊,一棵薺花/開在籬墻邊!”所以,我把楊雪的詩作里的“花朵”所指得更遠一些。便此,這才有了“筑巢于詩歌里的花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