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動人心的真情戀歌
徐非
一
在廣東擔任文學編輯十多年，可見“南下”打工的作者像一只只候鳥，向北遷徙。無論撤離和堅守，一部分作者與我結下了不解之緣，如今我也“撤離”南方，時過境遷，仍有作者與我保持著密切的聯(lián)系。他們?nèi)栽谀戏綀詮姶蚬ぃ恍竸?chuàng)作，文學卓有建樹，而目前在廣東打工的詩人張先鋒，就是其中之一。
蛇年新春，先鋒在網(wǎng)上給我留言，囑我為他的詩集寫序，我欣然應允。對于先鋒，當年我在《僑鄉(xiāng)文學》做編輯時給他選發(fā)過作品，我們也曾通過電話，所以我對他的創(chuàng)作有所了解。他做人踏實，為文認真，詩歌寫得不錯，而且擅長多種體裁的創(chuàng)作。先鋒出生于豫中平原，2001年大學畢業(yè)就南下廣東闖蕩，他也像許多打工知識青年一樣，當初歷盡了找工的艱辛，最終在一家五金廠做普工，三個月的試用期轉正做品管員，既而當品質(zhì)課長。打工十多年來，先鋒顛沛流離，多次跳槽，換過多種工作，目前在一家企業(yè)任內(nèi)刊主編。先鋒多年漂泊，可意志堅定，因為心中擁有創(chuàng)作熱情，苦難與漂泊磨礪了他，從而轉化成一股創(chuàng)作動力，創(chuàng)作頗豐，并在全國多家報刊雜志發(fā)表作品，令人欽佩！
至于先鋒的詩歌，除當年我審讀編發(fā)過的作品外，其它也在各種文學雜志上零星的讀到，當未讀他這部詩集之前，我以為詩里行間，是記載他十多年打工漂泊的心靈史，免不了像其他詩作者一樣在文字中揉進痛苦與鄉(xiāng)愁，當我開始閱讀他的詩集時，才知道是一部愛情詩集，讀后不禁令我拍案叫好！可以說，當編輯十多年來，我讀過愛情詩集多部，優(yōu)劣并存，都不及先鋒這部詩集的整體質(zhì)量，讀后心被撕裂而又酣暢淋漓，有一種閱讀后的快感。
更讓我驚訝，這部詩集不是先鋒十多年來打工的愛情史，而是他2009年在東莞偶遇一場美好的愛情，可是不久女友“人間蒸發(fā)”，曲終人散。先鋒為情所困，思念女友，詩情噴發(fā)，僅用三個月的時間就創(chuàng)作了365首詩作，其創(chuàng)作毅力與宏大抒情，讓一段失戀的愛情撼動人心，纏綿悱惻。按理，365首詩歌，可以分為3部詩集出版，而這部詩集，是從中精選出的223首。這再一次讓我驚訝，在當下人們不相信有真愛的時代，問世間情為何物？無疑，先鋒用詩歌這一形式，為愛情作了最好的詮釋。
二
愛情是人生的主題，也是永遠吟唱不盡的詩意。愛情使人振奮、向上，使人快樂和幸福。想象彼此牽手的愛情，迎著花路絲雨，幽靜的小徑就是一根琴弦，會撥動彼此的心跳。詩人心靈深處的情感獨白，讓我們知道什么是真情，什么是戀人：“戀人/就是與你生命相連的人/戀人/就是用夢愛上你夢的人……”（《我們是戀人》，詩中若干“就是”的表達，這無疑是詩人提煉出的“愛情哲理”。
相愛的彼此需要花開相惜，花落不棄，詩人營造了情感的細節(jié)：“出發(fā)的晚上/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水和干糧/最好還要一把傘……”（《一起學單車》）。一種愛共同出發(fā)，一段情牽手相惜，情路上充滿浪漫與快樂！詩人是最好的教練，也是優(yōu)秀的騎手，為戀人所思所想。愛情路上，自己需要擔當，需要勇敢，需要沖鋒在前，做一位《探路者》：“探路者/懷抱愛情的夢想/夢想很美很美/美到現(xiàn)在只能一個人流淚”。這種流淚的歌唱，有過失戀的人都能感悟，內(nèi)心的浮云，當愛充實時，掃除了陰霾與屏障，我“不曾害怕過山高水長/不曾害怕過路險林莽”。本身探路者詩人，而今走在自己的心上，走進了記憶的蒼涼。
一首新歌會帶來美好的憧憬，一首老歌會讓人回味從前。在詩人的《一首老歌》里，我們目睹了一個戀人的背影，聽到悠揚的歌吟：“分開的時候/多想為你唱一首歌/我一直在練習那首歌/那首只想今生唱給你聽的歌”。的確，偶遇真情，最美的歌是唱給戀人的，人生苦短，最美的歌也只能今生吟唱，自己豈能騙自己。詩人寫出了春秋時節(jié)的寄望，用心寫詩，是“寫給希望/寫給絕望/寫給現(xiàn)實/寫給夢想”。而最終的歌唱，“僅僅為你一個人生長的惆悵和迷茫”。詩情飄飄灑灑，彌漫在情感的峽谷。
有人說生活是一張網(wǎng)，而愛情也是一張網(wǎng)，真情的編織，始料不及：“為什么要相逢?/為什么要織網(wǎng)?/沒有人給我們答案/曾經(jīng)那是多么安寧的一張網(wǎng)/我們將靈魂停泊在那里/我們將幸福停泊在那里/我們將青春停泊在那里/我們將愛情停泊在那里”（《網(wǎng)》）。詩人近乎瘋狂的詰問，原來現(xiàn)實的情網(wǎng)，經(jīng)不住殘酷的風暴，讓網(wǎng)破人散。每個人都有感情的經(jīng)歷，每個人都有相愛的傳奇，在詩人的《傳奇》中，用美好的記憶，撫慰心靈的滿足：“如果你在山腳下/那時正好我也在/不早一分鐘/不晚一分鐘……”。多么渴望浪漫中的浪漫，傳奇中的傳奇，也許錯過的一分鐘，就錯過了一生。“我和你/已經(jīng)創(chuàng)造過一個傳奇/現(xiàn)在我以火熱的心情/等待著另一個奇跡的出現(xiàn)/在這個奇跡出現(xiàn)前/我只能旁觀卻無能為力/因為這個奇跡你有惟一的鑰匙”（《奇跡的出現(xiàn)》）。語言靈動，詩意盎然，突顯愛情的魔力，也只有用戀人這把鑰匙，才能開啟詩人的心之大門。
相思繚繞，失去戀人相伴的出租屋，一切空空，可思念瘋長，《一個人的周末》，是那樣的寂寥，那樣的遐想：“日歷一頁頁翻過/每一步我都會離你更近”。詩人希望心愛的人離自己更近，希望她的腳步聲在窗外響起，而這些美好的臆想，詩化了一個人的寂寞。于是，“一個人的周末/為自己泡杯咖啡/一個人的周末/為你泡杯綠茶吧/在清雅香濃的云霧間/想你……”咖啡與綠茶，詩思相融，在清雅香濃的云霧間想你，濃郁了愛的意境……
三
相戀的片段就像一幕幕電影，相伴的旅途值得一生的回味。詩人駕馭愛情的馬車，是打馬歸來的王子，教女友《學單車》，無疑是想雙雙駛向愛情的縱深，駛向婚姻的美好。可是“一直希望你能學會騎單車/一直有個心愿，我也曾向你提起/如果將來我不能陪你的日子/你會在騎著單車時想起/那年那月那人那情”。真正的愛情不是驛站，要相攜走到永遠，要穿越彼此的一生，詩里行間蘊含戀人離別的悵然。
詩人的內(nèi)心始終充滿愛情的詩意，也充滿了對春天的向往，更充滿對戀人的思念。“又一個新的太陽升起的日子/又一個給你寫詩的日子”（《又一個日子》），這個日子是春風和煦的日子，是星星相惜讓人牽掛的日子。因此“我沒有太多的痛苦/我可以聽聽音樂/可以想想明天給你寫詩的主題”。情到深處，一切外擾內(nèi)患都置之度外，只有愛情溫暖自己，只有心愛的人才是自己抒情的主題。愛情的魅力在于詩人的內(nèi)心裝滿了對方，無論什么都無法替代。正因為如此，美好的愛情除了珍惜，也需要《充值》，需要呵護：“一切都成了一種寄托/一切都成為一種習慣/手機要充值的時候/我總會想想你的手機/是不是也已經(jīng)餓了?”多么形象的詩句，手機“餓了”，詩意的幽默，為愛充值，讓詩升華，讓愛升起燦爛的曙光。
等待戀人的消息，希望情感的雨露，能滋潤大漠般的焦渴，詩人的心靈充滿了等待的沉重：“很久很久了/我都生活在一個人的天空/有風雨我一個人扛/有痛苦我一個人扛”（《你的消息》。愛像一張晴雨表，戀人的喜怒哀樂，都會感染詩人的內(nèi)心一會下雨，一會陽光：“直到你的出現(xiàn)/我才深深地體會/愛是陽光/從此我的笑在彼此的臉上/從此你的痛痛在彼此的心上/從此你的愁緒結在兩個人的眉頭”。能為戀人憂而憂，樂而樂，能讓對方的愁緒結在自己的眉頭，這種詩意的表達勝過千萬個“我愛你”，真愛無價，真情感人。
《牽手》的背影是美好的，相攜走進花好月圓的意境，彼此相依，心如鹿撞，踩著心跳，相愛的人兒充滿了溫情的呵護：“親愛的/我們的手一直都沒有松開/在我們能相愛的時候/到現(xiàn)在我都懷念你的小手/所有的事情啊都要一種堅守”。兩心相依，十指相扣，相擁相吻，留下浪漫的情節(jié)。詩人幽會的《那片草地》，更有晚風的呢喃，有明月的朗照，草色青青，讓心愛的人兒坐于懷中，相互擁抱：“你是長不大的孩子啊/如果說你是小朋友/我就是那大朋友/我一直那么的讓著你/你一直那么的讓著我”。相戀的夜晚，有多少情話纏繞心懷。“那晚有淡淡的月光/只是你太累太累/你只想在我懷里入睡/做上一個香香的夢”。多好的意境，花前月下，詩情畫意的場景無不讓人慨嘆、流連！
愛是真摯的，愛情的力量穿越了世俗的時空，詩人認定了與女友一生相守。于是大膽地喊出：《我們結婚吧》，這樣的吶喊鏗鏘有力，驚世駭俗：“親愛的/我們結婚吧/這樣我們就可以永遠不再分離/這樣我就可以永遠的抱著你”。詩人更大的渴望，是拉上那扇百葉窗，點燃那束火紅的燭光，享受二人世界的甜蜜。詩人更相信《有愛才有家》，意識流浪的愛情飄忽不定，居無定所，需要一個家，一個不需要多大的地方：“我開始在墻上畫一個你/一天天的畫你/畫你的發(fā)絲畫你的臉孔/畫你的雙手畫你的雙腳/終于有一天你走下來/我們組成了一個家”。這是詩人的祈求，尋找愛情最后的歸宿。
四
愛情的火花燃燒了彼此，也灼傷了自己。真情的愛，需要付出，需要勇氣，需要坦誠，更需要呵護。詩人想到了也做到了，可戀人的背影卻縹緲若夢，詩人為情所困，進入迷茫，詩人在竭力尋找失落的理由，尋找調(diào)節(jié)心靈的良藥：“謝謝我自己/給了當初愛你的勇氣/謝謝我愛的你/讓我真情愛過你/愛真的需要勇氣/來面對這流年的漂洗”（《愛的勇氣》），當然，詩人對戀人的離去沒有刨根問底，除了惋惜，也有心靈的謝忱：“謝謝你的勇氣/謝謝你說你發(fā)現(xiàn)/那不是感動那是愛/謝謝你給我的愛情”。詩情款款，情真意切，愛的得失，沒有怨恨，卻典藏了美好。
失戀后的日子，詩人似乎被寂寞圍困，靠回憶撫慰，一個人在孤獨中行走：“一個人抬頭看天/一個人低頭走路/不知道四季的輪回/不知道人生的況味”（《寂寞如我》）。為情所傷，這樣的真誠袒露，隱含心靈的郁結：“你走了/這次你真的走了/我再也不能找回你/你終于失去了我/我終于失去了你/在時間的長河里”。治療情傷的疼痛，只有時間是一劑良藥，最終只有在自然本真中痊愈。真情是坦誠培育的，也是眼淚澆灌的，離愁別緒，眼淚的表達勝過千言萬語，眼淚被擬人化了：“你是我眼中的一滴淚/而我永遠都不會哭/因為我怕失去你”（《你是我眼中的一滴淚》），這種癡情的淚歌，撼天動地，一種熱戀中的關懷愈加溫暖：“我拒絕了你給我回家的飛機票/但我卻收下了你的一片情誼/回家吧，你說/回家看看年邁的母親/回家看看有些白發(fā)的父親”。這種戀人對自己隱隱的關愛，對父母的關心，是一種愛的賜予。
世界上沒有如果，也不用假設，可在詩人的真情吟唱中，詞語貼切，更顯深意：“如果下輩子/我還記得你/請別忘記請別忘記/我們前生曾經(jīng)在一起/如果下輩子/我們還相逢在這里”（《如果下輩子》，很多牽手的境頭似詩意閃動，很多相戀的細節(jié)像波濤洶涌。“如果”在詩行里閃耀，委婉在思想中迂回，詩人多么希望愛的時光能倒轉。“如果是長征/我多想和你一起走/只是想想啊/這是我一個人的長征/你是你是我的延安/我希望我希望能看到/你臉上圣潔的光”（《如果是長征》，多么龐大的比喻，寄望愛情的長征能取得最后的勝利。這是詩人寫給心上人的“愛情組歌”，讓我們?yōu)閻矍榈膫ゴ蠖鴼g呼。
無庸置疑，在這部詩集里，詩人直面了人性的欲望與自然的本能，當下是一個感情浮躁的年代，好多現(xiàn)實中的自我被虛偽掩埋，世界也被真實扔掉了，留下更多的是幻象。特別談到性，大多作家與詩人都不敢面對性的真實，不敢涉入性的雷區(qū)，也許受到“主旋律”的制約，或者怕被劃為“道德淪喪”者。其實，性是人本身的生理本能，在談“性”色變的時代，詩人敢于在詩行中表露真實，需要勇氣：“我們共同打開了欲之門/我們共同進入了美麗的天地/這里有我們共同種下的鮮艷的花/這里是我們共同的果園……”（《欲之門》）。性愛與情愛，是婚姻不可缺少的紐帶：“這欲望之火已將我變成/一頭火紅火紅的牛/我多么的需要你的水/我多么的需要你的身體/我多么的需要你的愛情”（《火》）。相愛中的彼此被欲火冶煉，成為真正的男人和女人，成為人生的美好。
五
最喜歡的戀人不能一生相守，最美的詩情不能寫在燭照洞房的時刻：“我很不愿意提到最后/更不愿意聽到你最后的聲音/
2009年，是詩人越不過的坎，得到或失去，化為詩情，催人淚下：“2009是我的本命年/本命年里我卻命中桃花/2010是你的本命年/本命年里你的桃花已凋零”（《心痛的2009》），這個年份，被詩人封存，所有的甜蜜與疼痛，化成“梁祝”，蛻變成一對紛飛的蝴蝶。
讀完先鋒整部詩集，我還沉浸在美好的詩里行間，感受戀歌的余音不絕。詩人展現(xiàn)出了相戀的細節(jié)、場景、畫面和流溢的激情，詩人是愛情的親歷者，詩意的表達意深情切，情景交融，讓人回味。詩中既呈現(xiàn)了相愛的歡樂，又表露了失戀的迷惘與沉重。
先鋒的詩是靈感襲來，真情抒發(fā)，是愛的結晶，是真誠的袒露，沒有刻意的造作與無病呻吟。詩中運用了比喻、隱喻、排比、對比、擬人、反復、設問等諸多修辭手法，使節(jié)奏和諧，感情洋溢，語言自然，詩意層層遞近；詩行有彈性，語言有張力，臻于完美，情采動人。當然，先鋒的集子中也有個別詩歌，語感不強，詩句冗長，語言有待凝煉，使節(jié)奏更加明快，意象更加豐滿。好在先鋒是個勤奮的創(chuàng)作者，他仍在詩路上跋涉，不懈追求，相信以后他能寫出更多更好的佳作。
是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