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天冬先生四幕歌劇《婻相》
中國傳統戲劇已有兩千多年歷史，到800多年前的元代戲曲創作與演出空前繁榮，涌現了關漢卿等一批戲曲作家及《竇娥冤》、《西廂記》、《趙氏孤兒》、《漢宮秋》等優秀戲曲劇目。到明清兩代，在繼承傳統戲曲的基礎上陸續產生了許多具有地方特色的劇種，如從秦腔演變并吸收、徽調、昆腔發展出來的“國粹”京劇，以及川劇、豫劇、越劇等等。其中包括了各個兄弟名族的劇種。主要有藏劇、白劇、壯劇、侗劇、傣劇、苗劇、彝劇、布依戲、毛南戲等。其中的傣劇流行于云南德宏、保山、臨滄等傣族聚居地區。一般認為形成于清嘉慶、道光年間，淵源于傣族民歌和“雙白馬”等民間歌舞。腔調基本為徽調式和羽調式。伴奏主要用二胡、象腳鼓、葫蘆笙等。主要劇目有《千瓣蓮花》、《紅蓮寶》等。
天冬（楊春華）先生所寫的四幕歌劇劇本《婻相》（中國文學社出版）是依據流行于傣族一個古老傳說而寫成的一出漢化了的“歌劇”。為什么筆者說它是歌劇？整個劇本根據劇情的發展需要，劇作者安排了長長短短54個唱段。為便于觀眾接受，將少數民族的傳說用漢化的方式進行處理。如壯族歌劇《劉三姐》已成為這類歌劇的典范樣本。還有被中國戲劇界和音樂界譽為
具有里程碑式的維族歌劇作品《張騫》、彝族歌劇作品《阿詩瑪》等等。尤其是壯族歌劇《劉三姐》，其中的許多唱段，尤其是男女聲對唱，已成為“流行歌曲”在許多文藝舞臺上，作為歌唱類節目演唱。這類漢化后的少數民族歌劇，其一，從服裝、道具，舞臺背景的設置上，都具有少數民族地區的特色，讓觀眾對那一民族有初了解或加深了解；其二對歌詞處理，也帶有濃郁的少數民族演唱特色；其三漢族畢定占中國人口絕大多數人，容易讓廣大的漢族觀眾接受和學習少數民族文化，讓中華文化更加豐富多彩，有利于中華民族的大團結。
天冬先生就是基于以上背景而八易其稿，寫出了膾炙人口具有傣族特色的四幕歌劇《婻相》。歌劇《婻相》定位為悲劇。用魯迅的話說“悲劇即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從而激起觀眾的悲憤及對劇中人物的同情與敬仰，達到提高思想情操的目的。《婻相》一劇的主要劇情是通過傣族古勐蚌國國王的三公主婻相與其仆人巖宰之間的生死戀而上演的一出古勐蚌國的愛情悲劇。正如劇作者在《婻相》劇本“序言”中所說：“……在有限的時間和空間中，通過對一個接一個矛盾沖突的處理，收到一波三折，起伏跌宕、扣人心弦的藝術效果……”。根據劇情內容的發展，整出歌劇一共由以下幾組矛盾沖突組成：一、擁有一個王后和八個王妃的古勐蚌國王，有公主而無繼承王位的子翤，急切地尋找能夠繼承王位的駙馬。二、“門當戶對”的矛盾，婻相是出生皇宮豪門的公主，巖宰是皇宮里的奴仆。三、政務大臣過勐一心想霸占婻相姨媽和公主的矛盾。四、三個“駙馬”的應征者——母熊、瘦猴、淫棍與婻相、宰巖的矛盾。五、宰相過勐與與兒子混散，均想霸占婻相，父子相斗的矛盾。六、國王為除掉巖宰，而讓其與上門求婚的淫棍廝殺的矛盾。七、未出現在舞臺上，巖宰的母親被過勐奸污而跳湖自殺與巖宰的父親為妻報仇雪恨，被過勐殺害的矛盾。勿庸諱言有了這七對矛盾的相互交叉出現，人物與人物之間的利害糾葛，從而使劇情跌宕起伏，引人入勝，而成為值得一讀的，反映傣族先民的好劇本。
歌劇是通過歌曲的演唱來推動劇情發展的。在“序幕”的唱詞“我們居住在公主山，公主山披掛著鮮艷的新裝。”劇作者以擬人化的方法，幕啟時，通過16對傣族青年男女邊舞邊唱，交待了該劇的主人公婻相，傣族的山寨背景，傣族的民族歌舞，在觀眾眼前呈現出具有傣族文化藝術的，氣勢恢宏畫面。在第一幕中，古勐蚌國王唱道：“年過半百無子翤，斷我香火氣煞人”清楚地交待了矛盾糾葛開始，預示了悲劇的可能發生。劇中婻相公主的女仆安煥是劇情發展中的一個重要角色。她是男主角巖宰的姨媽，即巖宰母親的妹妹，既了解巖宰的父母因過勐對其母奸污而投湖自殺的真相，又因巖宰的父親為復仇而被過勐殺害的整個過程。與此同時，年輕漂亮的安煥也是色魔過勐的獵取對對象。安煥的唱詞：“過勐欺人太過分，多次對我垂饞涎，胸中好似爆竹炸，義憤填膺實難忍”。從一個側面交待了過勐是造成公主與巖宰愛情悲劇的主要元兇。
中國封建社會的“門第觀念”是直接造成公主與巖宰愛情悲劇的主要原因。這從公主的歌唱中得以具體體現：“巖宰哥啊莫自輕，聽我小妹說分明。人種哪有貴和賤，你我同是凡胎生。只要真情永不斷，恩恩愛愛過一生。”對門第觀念藐視、對愛情的執著執著追求，展示了公主真善美的優秀品質。巖宰深知封建社會“門第觀念”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門檻，他也悲憤地唱到：“宮廷侯門深似海，王權淫威嚇煞人……我與公主情意深，兩小無猜已同心。怪我命苦投錯胎，淪為奴仆下賤人……”為了表達對公主的深愛，他作出了服弩箭藥“自殺”的決定。姨媽安煥的及時出現，阻止了巖宰的輕生。最重要的是安煥在對巖宰委婉勸阻中，道出了巖宰是在其母被過勐奸污時，受孕懷胎的悲慘遭遇。一句唱詞“惡魔過勐喪天良，毒如蛇蝎狠如狼”更激起了巖宰對人面獸心的過勐強烈仇恨。為了玉成侄子巖宰與公主的婚姻，在安煥的巧妙安排下，讓這對有情人終成眷屬。并通過“變亞法師”法師，讓國王無奈之下接受了巖宰。色魔過勐被這一結果氣得七竅生煙，于是設計圈套將巖宰除掉。巖宰被處以極刑，公主跳塘自殺。其中，過勐父子在公主設計的圈套中，相互“火拼”死于非命。展示了劇作者惡有惡報，善有善報這一“人性化”理念。
天冬先生深受西方戲劇，特別是莎士比亞愛情悲劇的影響，其寫作痕跡大多與《王子復仇記》、《羅密歐與朱麗葉》、《奧賽羅》等宮廷劇相似。西方戲劇多以歌劇形式演出，其劇院多冠以“歌劇院”。如維也納歌劇院、悉尼歌劇院、圣彼得堡歌劇院。其劇情的發生、發展、高潮、結局均以外國特有的美聲唱法作為譜寫歌劇演唱的主旋律。天冬先生采取“拿來主義”的做法，沿襲西方歌劇，結合中國的實情，賦予傣族民族的文化特色，創作出了具有中國民族特色歌劇，其精神難能可貴。作者從主題的選擇，劇情的謀篇布局，歌詞的民族化處理是比較成功的。西方戲劇，包括話劇、歌劇、舞劇進入中國，只有不足百年的歷史，眾多文學藝術家或戲劇家，吸收西方戲劇的精髓，結合中國的國情，在“五四”前后創作了在中國戲劇舞臺上長盛不衰的話劇、歌劇、舞劇。話劇如曹禺的《雷雨》、《日出》，老舍的《茶館》、《駱駝祥子》等；歌劇如解放后由空政文工團創作的《江姐》、湖北歌舞團創作的《洪湖赤衛隊》及《白毛女》、《劉三姐》等等；舞劇如芭蕾舞《天鵝湖》、張藝謀在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上演后，與上海芭蕾舞劇團改編為同名芭蕾舞劇等等。天冬先生在創作《婻相》時，吸收了中外戲劇文化的特點，特別是吸收漢族歌劇《江姐》的創作手法而融入《婻相》一劇中，起到了指導性的作用。
實話實說。作為漢化了的傣族歌劇《婻相》劇本，要搬上舞臺還有一段長長的路要走。一、歌劇歌詞太“口水化”，天冬先生應利用他在古典詩詞、古代音韻學上的優勢，將歌詞精心進行整理，使之更民族化、音樂化、戲劇化。在這點上可參考越劇《梁山伯與祝英臺》的唱詞，還可以參考由何占鰲先生創作的小提琴協奏曲《梁祝》在音樂上，尤其是在整首協奏曲的主旋律上的借鑒作用。二、建議深入德宏傣族劇團，對傣劇進行更多的了解，并非刻意模仿，而是起到啟發性作用。三、對劇中人物名字的取法上，有待商榷。如反面人物母熊、瘦猴、淫棍有傷大雅，人物性格特征并非由人物姓名所決定，而是由其在劇中所作所為、一言一行決定。四、作為劇本的編劇也應遵守戲劇發生的時間，地點、背景這一普遍的“游戲規則”，特別是環境（自然環境與生活環境）的設計，乃至于舞臺道具，燈光設置等等都應該有明確的交待。從劇本到編劇再到角色的確定、導演的執導，到最后搬上舞臺，不是兩三個人的能力可為。在這里筆者不是為了潑冷水，而是衷心希望該劇能夠搬上舞臺，能夠成為壯族歌劇《劉三姐》那樣享譽全國的優秀劇目，而成為中國少數民族歌劇的“雙璧”。
英國詩人雪萊說：“冬天已經過去，春天還會遠嗎？”天冬先生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經過許多時日，八易其稿寫就的四幕歌劇《婻相》，已經為褒揚傣族戲曲文化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古人云：“玉不琢，不成器。”現在的《婻相》還是一塊未曾精雕細刻的璞玉，相信在黨文藝方針的指引下，在各級黨政領導的關懷下，和全國眾多文化界的朋友關心、幫助、支持下，歌劇《婻相》一定能夠搬上舞臺！“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天冬先生加油！筆者不懂戲劇，只提供一點參考意見，還望方家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