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真實與虛擬,打馬歸來的精神王者
——評朱超長篇小說《情緣》
徐 非
一
讀了朱超的長篇小說《情緣》,我非常震驚!震驚之一是作者身為教師,在教務繁忙之中能忙里偷閑,寫出洋洋灑灑五十余萬言的作品,實屬不易;震驚之二是他這部小說完全顛覆了我以往的閱讀習慣,不像其它小說循規蹈矩,以序漸進。然而,一個陌生的文體呈現在我眼前,考驗了我的閱讀耐心。朱超的小說,其實是一個桔子,剝開桔皮才能品嘗到內核的甜蜜與苦澀,一進入這部小說的視野,我就像走進一片風景秀麗的曠野,走進一座文學絢爛的迷宮,一個幽靈般的世界。
可以說,朱超這部小說,是屬于意識流與現實兼顧的實驗體文本,他利用了反小說的寫法,在實驗性探索方面大膽突破,散漫敘事,尋微索幽,故事中滋生故事,枝分縷解。特別是心靈獨白飛揚的絮語,痛苦中滿含凄美,幸福中略帶流淚,自然生發出生命的禪悟與對人生的哲思,讓人慨嘆:滾滾紅塵,人間浮華,兒女私情,家庭倫理,一個生命來到這個世界上,必須承載生活的重壓與生命的疼痛。小說文本散漫,可結構開放,揮灑自如,無拘無束, 馳騁于現實與虛擬兩個世界,飛渡文字的空間,傾注了散文與詩歌的元素,使作品散發出詩性與智慧的光芒。小說故事凄涼、憂傷、悲壯、荒誕不經,語調也格外驚魂!
二
小說整個穿插以“火車”為載體,文體也突出了幾個關鍵詞:情欲、裸者、死亡、紫色、感情、世相,家庭、抗爭。小說心理描寫深刻,剖析人物深透膜里。文中的“虎人”,以深山之王虎之寓意,充滿虎氣,詔示一個社會青年與世抗爭的頑強毅力。而小說中對裸者蛇精的描述,很有預示性,在一個人生命的歷程里,我們除了精神的寄托和金錢物質的向往,除去靈魂,一切都化為烏有, 以死而終,似乎都空空地來又空空而去。也揭示虎人與裸者蛇精以及社會底層人物群體顛沛流漓、居無定所的漂泊生活,在生命長河里掙扎或吶喊,疼痛和無奈。即使權貴,一旦面對死亡,物質財富都是身外之物,一切變得虛無渺茫!特別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在經濟與社會尤其復雜化的今天,我們如此勞碌與奔命,得到什么?失去了什么?其實都一絲不掛,我們每個人都是裸者,是靈魂的裸者。
作家對裸者蛇精的描寫十分鮮明、形象,她不僅是虎人傾慕的女人,也是貪欲者們纏綿悱惻的偶像。裸者蛇精身在燈紅酒綠夜夜笙歌欲望的城市,是一個有著七情六欲的女人。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紅塵女子用肉體換取金錢與物質所需,在當今這個社會是見慣不驚的。祼者蛇精面對各式各樣的男人,心靈與肉體都是麻木的,僅僅存在一種金錢上的交換。而她與虎人成為情人,這就另當別論,這才是她所要寄托的,真正點燃她心理與生理美好的渴望。只有這樣,才能消除在生活重壓下,兩個年輕人心靈的苦悶與生活的迷茫。前者是社會繁榮滋生的現象,后者也是感情世界存在的真實。虎人與裸者蛇精追求精神自由的行為,似乎違背了社會的意愿,或疼痛或幸福,自愿出賣了情感的操守,這是他們對傳統性道德的反叛。
虎人骨子里有一種像虎一樣的捍衛傲岸,遠離平庸,自我完善。似乎要掙脫這種世俗道德標準的評判,而現實社會,生活的重壓與風雨的洗滌,虎人內心的偉岸也被沖擊得模棱兩可。在諸多殘酷事實面前,內心醒悟,虎與人,誰能比得過權貴的大象們?面對生存的折磨,精神的壓力,才覺得自己的渺小。不是么?“那些使我強烈地感受到自己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的時刻,其實男人是脆弱的;男人的強大只有在尊嚴得到正式承認的時刻才具實際的意義”。而自擬強大的虎人有時心里是迷惑的,他沒有弱女子裸者蛇精這個精靈清醒,在思維找不到出口之時,還需要裸者蛇精為他解惑。因此蛇精的《紫色情書·裸者》,無疑像一個魔方,是一方寶藏,每當虎人遭遇生活不解時,“紫色情書”會為他排憂解難,點開心靈的攪拌。因此他才相信幸運的男人,“真的用不著去想象玻璃窗外浮動的人臉背后的故事,眼前的一切都真實地屬于你的感覺,屬于你精心營造的極富個性的情調”。言之有理,何其深刻!
在虎人與幾個女人纏綿悱惻的故事里,只有蛇精是他真正傾慕的精靈。蛇精是一個敢愛敢恨的女人,常常語出驚人,“我把肉體給別人,把愛情給你”,一個紅塵女子,她也不想長期浸淫在那金錢的交換之中,她也需要一份真實的愛情。裸者蛇精也說出普遍紅塵女的心里話,這就難能可貴了。蛇精還破釋了自己鮮為人知為什么喜歡紫色的原因,因為“紫色代表高貴,也代表愛情。愛情是要高貴的”。而現實生活中,紅塵女子也要葉落歸根,結婚生子,終結于愛情。小說中充滿紫色:什么紫色情書,紫色衣服,紫色的花朵,紫色的情調,紫色的燈光。裸者蛇精就成了“顏色”的信仰,就像人們信仰宗教那樣,不得不令人信服。蛇精還在愛與被愛面前變得異樣的冷靜與無私,“虎,我愛你!我們……也許是……最后一次……”,隨后又說“親愛的,我有一個請求。你……一定要和霞結婚。一定要”。裸者蛇精知道虎人與妻子鴿子的危機,夫妻名存實亡,有性無愛,注定婚姻遲早會走向破裂。盲女霞是一個美麗人女子,是虎人家教的學生,與之產生了師生戀。而盲女更是弱者,她看不到這個美好的世界,但她也有七情六欲,也需要虎人的愛,需要虎人去關愛她,拯救她,幫助她走出心靈幽暗的世界。其虎人一旦從婚姻“圍城”中走出來,非蛇精莫屬。蛇精與盲女霞相比,當然盲女霞是弱者,蛇精將自己垂手可得的幸福轉讓給盲女,這種無私的精神尤顯偉大!
作家對表姐王丹妮漂亮的羨慕、貓咪張曉燕的張揚,以及妻子鴿子的描寫,無論心理活動與外貌形象,筆觸既穿越了時空的迷霧,又點輟了現代女性真實的一面。作家對蛇精靜態結合心態的描寫也能得到佐證,“蛇精好像睡著了,臉上呈現出溫和的談判者姿態,隨時準備為了至高無上真理而犧牲個人的欲望。那些圍繞在她周圍的面孔,在茫茫無際的黑暗太虛中漂浮,描繪著怪異的圖案,詮釋著凝固的內核。在這個狹小的空間壓縮的光霧里,一切都沉默在昏睡的靜止狀態之中。這是一種前衛的表達方式。凝固的表達有時比咆哮的宣示更具強大的力量”。這種靜態描述,無疑讓一個女性更具立體感與鮮明的個性。生活中有的人站著也好像睡著,而有人睡著也像站著的精神意象,可謂作家運筆隨心,令人叫絕。
一條熟悉的荷城文昌路,那家麥肯姆快餐廳,在作家筆下變得富麗與高貴,而對人與物象又是怎樣的描述,讓熟悉的人讀之嘆為觀止!“去那爿橢圓形麥肯姆快餐廳消磨黃昏,與鱗次櫛比的中式快餐店相比,這里的異國情調更能撩起一股藍色的憂郁情結。那些不經意凸顯于街上人頭攢動中的明朗的臉孔,仿佛雨天的蘑菇點綴在飽吸水汽的草坡上;那些浮游在茶色落地窗上的恍惚的身影,猶如霞光收斂了最后一根金色的手指后殘留的劃痕——是怎樣的印象,怎樣的狀態”!這種極富詩性濃郁的意象,將一個咖啡廳的環境升華到一定高度。
作家對人物精神的剖析,也可見一斑,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不僅屬于物質的,更多是屬于精神的。如果一個人失去了精神,那么他僅剩無血無肉的骨架,沒有精神的支撐,意志的大廈就會坍塌。因此文中的虎人與蛇精及其他人,都有各自的生活方式,但有一個共同點,似乎都在與這個弱肉強食的社會抗爭,用自信的武器捍衛生活的理念。在今天這個充滿欲望的復雜世界中,我們也不是在極力尋找迷茫的突破口嗎?不僅要找回原本屬于自己的世界,而且更多人要找到表達自由的心聲。這種精神是偉大的,是可貴的。因為只有精神才能成為意志的大廈,不在意志中崛起,就會在沉淪中倒下。因此我們面對世界,不是屈從,也不是妥協,而更多的是抗爭,是對生活的俯視。盡管抗爭畢竟個人的力量是微弱的,也有著快樂與痛苦、幸福與憂傷,只是我們內心詩意地棲息在屬于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也才滿足,有流淚中的沉靜,有疼痛中的警醒,這也就彌足珍貴。
三
無庸置疑,這是一個感情浮躁的年代,好多現實中的自我被虛偽掩埋,世界也被真實扔掉了,留下更多的是幻像。特別談到性,大多作家都不敢面對性的真實,不敢涉入性的雷區,也許受到“主旋律”的制約,或者怕被劃為“道德淪喪”者。也正如當年作家賈平凹的《廢都》那樣,當初被一部分文化權威貶為性描寫的“淫穢”之作,幾經波折,最終才得也問世,成為經典之著。其實,性是人本身的生理本能,在談“性”色變的時代,只有賈平凹才敢于寫出人類的真實,而朱超也敢于步他的后塵。說確切點,新時期文學的突破,也是從性文化上的突破,一部好的作品,不能只注視社會,而忽略了人性的一面,有一些文化權威談“性”諱言,對作家進行文化專制,自己私底下卻做著更“淫穢”的勾當。什么是主旋律,關注人民群眾生活也是主旋律啊!作者在文本中有多處的性描寫,寫出了性的饑渴與迷茫,身份的模糊與丟失,生存的壓力與抗爭,欲望的強烈與無奈,這就是現實,是赤裸裸的現實。而在文本中,作者也清醒地認識“性是文學的最后堡壘。人們對意識形態和政治體制的愚弄與壓迫早已麻木不仁,人們對人性的揭露也敬而遠之。人們懼怕沉重,那些厚實的書只能使本來無法承受的人生之重變得更加清醒可怕;命運剝離了虛幻的裝飾,鮮血淋漓地跳著殘酷的舞蹈,絕望彌漫在人們的心間。人們還期待什么?人們不期待什么。人們需要輕松愉快與輕巧滑稽,在人生的插科打諢里麻醉。這就是現實”。這是作家的悟性與批判,人們真實的生活,真實的生理本能,是與大自然渾為一體的,這不是罪惡,性是人們正常欲望的追求。朱超寫性,不是赤祼著筆,而是用意識與形象的語言表達欲望,這就是作家的高明之處。
小說中充滿了死亡的氣息,一列“幽靈列車”穿插其中,開往死亡的方向。“是的,它在召喚,一路召喚;它用鋼鑄的輪子猛烈地敲擊著大地,永遠不會停下來”。似乎讓人們深思:真的死亡是走向另一種輝煌嗎?還是對一種苦難的解脫?而事實上,作家企圖在剖析,“人生就是乘上這一趟列車的一個過程,從生到死,在每一節車廂里,都擠滿著各式各樣的靈魂”。這不就是我們現實生存掙扎的真實寫照嗎?這個世界承載的就是一列“幽靈列車”。在現實中,我們在人生的站臺上上下下,我們勞動著,痛苦著,掙扎著,憧憬著,幻滅著,不就好像坐在這一列“幽靈列車”上。而唯有死,對誰都公平,而“幸福地死”之說,那只是一種假象,“其實沒有誰不是伴著悔恨和痛苦掙扎著離開這個感受了悲歡離合的世界”!裸者蛇精身邊的姐妹無緣無故自殺了,蛇精卻自認為“從出生到死,只是時間長短而已。況且,我不相信來世,因此,我決定標新立異,采取一次空前絕后的死亡方式紀念我的生”。這是蛇精對自己如何死亡的假想。可她又拿著刊載兇殺案的報紙找虎人質問,“你還能說死亡是最壯麗的嗎”?其實生活中自殺與他殺常有發生,那么說自殺壯麗嗎?他殺當然遭遇不測,無法于自然的“生老病死”相比。這樣,作家有意讓讀者進入死亡的幻境,恰恰是對死亡的探索。“死亡像新生一樣,從來都是人生的常態,是人生偉大里程紀念碑的最后一座,是生命的最后一個階段,從這一點看,它的意義是非凡的。我們什么時候坦然面對死亡,什么時候能謳歌死亡”?作家這樣作出詰問,這無疑才是要表達對死亡探索的初衷,最終讓人從虛擬中走回現實,戰勝可怕……
最彌足珍貴的,是作家對家庭婚姻的剖析,現實生活中,家庭的熱暴力、冷暴力,女權的開放或男人的獨裁,都時有發生。特別是男人處境式微,仕途不佳,男人支撐著一個沉重的家庭與社會,肩負的生存壓力不堪重負,不僅要遭致別人的流言,而且還會受到妻子的數落。那些不懂情理的妻子,愛將自己男人與別的男人攀比,因此男人背著一個沉重的十字架。正如作家的描述,“男人像狗一般逃亡,是怎樣一種表情,怎樣一副心腸!因為我沒有受到領導的重視而失落了評為先進、加官進爵的機會,不惜損害夫妻感情而與我展開一場世界大戰……”。這就是作家對真實家庭關系的描寫, 其實一個男人有了女人,也就進入了完整的生活。可因自己所處的工作或身份地位低下,妻子將丈夫身份的攀比,彼此失去信任,夫妻心理上的隔膜,成為婚姻死亡的無形殺手,有性無愛的婚姻,甚至無性無愛的婚姻,都將走向破滅。虎人遭遇和處境,出軌的原因,可能緣由出自他心理與生理的需求對妻子的報復,或者尋求一種精神自由的解脫。
在虎人面對內外壓力的情況下,他得到了蛇精的點化,“我渴望將自己的身體一劈兩半,一半過基本上屬于他人或社會的生活,一半過真正屬于自己的生活”,而男人不也就是一樣渴望嗎?一半為了家庭社會,一半也是為了自己。而在文本中作家寫“男人的口袋”,究竟能裝著什么?也許按正常人的思維而想可能是“私房錢”,情人的小照片,或者一口小圓鏡什么的,然而卻恰恰相反,“真正的男人的口袋里必定珍藏著一個古老而悲壯的故事,男人因此而被繪成蒼涼而偉岸的形象。男人與傳奇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在口袋里,在男人神圣的領地。從此走上了一條蒼茫無跡的道路。男人的口袋里都裝著一本書,通常情況下,那是一本傳奇”。多么形象的語言描述,超越了一般人的想象,可以說這是一個男人的美學哲思,既神圣又形象,非常可貴。而女人的口袋,又何嘗不希望如此呢?
四
讀完朱超這部五十多萬字的小說,我自己進入了一次魔窟迷宮與現實哲思的精神歷練,感受到作家敏銳的視覺,信馬由韁,任由馳騁,對家庭對社會,對大眾對個人,特別對男女之間的人生剖析充滿勇氣與大氣。文本雖然散漫,但文字頗具特色,盡管虛擬了心靈世界,但飛揚的獨白大多又是屬于社會存在的真實。因此,朱超能夠漫游在虛擬和真實的兩個世界里進行理性的解讀,他是一個敢于播種的人。
那么我們避開朱超這部實驗體的文本,看看他創作的其它小說,如《到南方去》、《今宵酒醉何處》,也別有一番洞天。朱超也是一個“南漂者”,十多年前從江西來到高明落籍,心靈與身體經過了漂泊奔波的磨礪。而《到南方去》這個短篇,也可能是作家初初離家真實的縮影。可以想象他當初坐車南行飄泊的心跡與所見所聞所思所想,“公共汽車站塞滿了各種型號的大型巴士,人流像渾濁的洪水在出入口回旋,發出嘈雜的喧響。空氣中飄蕩著烤面包和汗臭混合的古怪氣味。陰霾天氣,氣流低沉,悶熱難當……”。這樣的場景在南方的車站隨處可見,當然作家是寫家鄉車站的所見所聞,然而一顆心已經飄向了南方。
作家坐在奔馳的車上,思緒飛揚,并非天馬行空,他想到了鐵軌,想到了磋砣歲月修鐵跌的父親,他似乎聽到了新舊火車的撞擊聲。在他心里,被稱“煙斗”的父親,一直都珍藏著一個“煙斗”,這個煙斗,無疑成為父輩生命行程的歷史見證。父親不愧為解放前帶兵走過來的干部,解放后又帶領勞改人員修鐵路。而“母親說起父親的往事時都一副心醉神迷的樣子, 還流露出幾分少女的羞澀”。作家這樣淺露母親的心跡,這無不詮釋著父輩在那個饑饉年代愛情的真摯與樸實。于是直樸的父親始終在作家的心里高大而偉岸,激勵著他前進。而今天,作家似乎繼承父親漂泊生活的意志,乘著這條“新舊交替的鐵軌”遠征——到南方去闖蕩生活。在選擇出行時,也許母親會擔心,就像當年擔心父親的命運一樣。作家出行的理由也似乎在為父親過去選擇漂泊而辯解,“每個人選擇什么人生道路,是命運決定的,無所謂高低優劣。你看,被馴服的獵鷹與自由自在的燕子,哪一個快樂?”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作家試圖拋棄故土繁瑣的一切,如此遠征只希望能找到自己人生的價值。果不其然,來到南方還算如愿以償,在一家綜合場謀到了一個小秘書的職位,可工作之中,感到單位人際關系復雜,領導之間爾虞我詐,同事之間勾心斗角,如此惡劣的工作環境,將作家以往對南方美好的向往擊得粉碎,自己感覺到懷才不遇,跟一群庸人在一起,荒廢時日。而讓作家更痛心的是,一個叫小英的女孩,被一個衣冠禽獸的老男人玩弄后拋棄,這個女孩命運不濟,多次為老男人流產。作家產生了一種想幫助小英,為她打報不平的想法。然而現實中,他一個讓人瞧不起的小秘書,一介文弱書生,也只有聽人使喚,內心的尊嚴也遭人踐踏,自己都不能安排好自己的生活,怎么去拯救另一個處于水深火熱的人?作家只有心生憐憫,慨嘆現實殘酷,人生無奈。
這篇小說的構思是成功的,是作者從故鄉到異鄉的心靈漫游,經過理想與現實境遇的碰撞,迸發出很多闖世哲理的火花,“人不出門身不貴,火不燒山地不肥”,印證了這一句勸世哲言。其實作家遭遇現實碰撞的心靈,信奉那位教授之言,“孩子,你此刻應該微笑。因為從現在起,你就是一名社會大學的學生了。你不感到自豪嗎”?的確,作家的內心充滿了期待,愛傷的心靈已經蘇醒,意識自己是要抗爭,為命運,也為自由,給自己一個機會。南方對很多向往者來說,是一片陌生而神奇的土地,雖然競爭激烈,胸懷向所有夢想者敞開。因此,這篇小說讓人大受啟迪,說明無論什么樣的生活與工作,盡管心靈受重創,但人是在淬練中成長。
《今宵酒醒何處》,充滿詩意與情欲,可以說作家是以高明耳熟能詳的“銀海大酒店”為背景。當然,作家把故事駕馭于現實與虛構的結合,也正是創作來源于生活,又不拘泥于生活。作家可謂匠心獨運,與表姐見面,沒有直截了當地寫表姐的身事及外貌特征,借用氣象描寫的手法,“南方的雨,純凈,率真,像一個農家姑娘,急時暴風驟雨,緩時煙雨朦朧,簡直可以說風情萬種……”而描寫“銀海大酒店”也獨具形象,“銀海大酒店在夜色迷離的背景上就像一座光彩奪目的中世紀城堡”。試想在如今豪華富麗的大酒店,像這樣的中世紀“城堡”,自然吸引著那些攜帶美女的巨商大賈或盛氣凌人的官吏光顧。
而當今被貶值的作家,當然我是從小車上出來的那一瞬,面對酒店保安的恭維,迎賓小姐的微笑,一種無名的虛榮得到滿足,像很多普通人的心理一樣,自己就像當了一回帝王。在酒店召開的文學聯誼會上,一個特定的場合,文友們心有靈犀,各抒己見。相互勸酒,可想而知,酒后情真,個個詩性大發。當然,也有冠冕堂皇不切實際的文友大喊口號,與現實的創作背道而馳。而在小說中,馬編輯這個人物刻畫非常成功,他憑借幾分酒膽,憤世嫉俗,認為“市場經濟催生了一批急功近利、鼠目寸光的文人,可悲的是集體淪喪。紅塵顛倒、信仰崩潰、降格為爭權奪利、蠅營狗茍、渾渾噩噩的愚者,可悲啊”!這也說明當今的文壇是有不爭的事實,文壇也就需要像馬編輯這樣領路的好人,文學才有出路,才能充滿生機。
然而,文學聯誼會是這篇小說的主干,當然也節外生枝出情欲,也許就成為這篇小說要表達的核心。酒店餐飲部甜甜部長會前向我拋了一個媚眼,埋下艷遇的伏筆。在喝酒已經到了盡頭的時候,我去上衛生間的途中正好碰上甜甜部長,自己酒精熏染過的思維與神經極度興奮,而甜甜部長臉上的紅暈與嫵媚的眼神讓我熱血噴漲,渴望激情,于是我被甜甜部長拉進了一間閃亮的空房間……不言而喻,這種性愛的隨意性,不擇場景的偶然性,瘋狂與大膽,是不是現代部分人對獲取性愛自由,對性道德的反抗?
情欲的戲劇性仍在上演,一幫文友去歌廳揭開了神秘的面紗,盡情的放松與放縱,相互間褪去了道貌岸然的面目。女文友姜爾思邀我跳舞,她的驚艷迷人,她的大方與放縱,已經把受寵若驚的我俘獲,而女文友當然不滿足于只是舞廳那種假象迷醒下的放縱,“來,我們去看星空”,這種言外之意,極富一個女性浪漫的語言魅力,牽引著另一顆靈魂向欲望的夜空走去。女文友姜爾思是感性的,是一個敢愛敢恨,個性突出的女人,“虎,我喜歡你,你是我的財產,只有我可以放肆地盡情享用……”這種語言是一種利器,放縱的女權讓我頃刻失去抵抗能力,性的潛意識已開始興風作浪……
我在“銀海”不同的艷遇,看似隨意的靈肉交合,其實以往可能有感情的鋪墊。但是兩人讓我動心的女人,誰又能走上婚姻的紅地毯呢?可是像霧像雨又像風,不是因為酒醉,而是因為情醉,醉在欲望的深淵,我不能自拔,長醉不醒。因此,朱超的《今宵酒醒何處》?給人留下深深的思索,不愧是一篇好小說。
讀朱超實驗體的文本與其它作品,風格與他人截然不同,也許這就是他寫作的專利。在高明,朱超就是朱超,他人無法復制。朱超能穿越于現實與虛擬的世界,其創作風格獨樹一幟,他是打馬歸來的精神王者,相信他,是站在成功的峰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