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郭嶺的作品,我品咂到了泥土的氣息,感受出的是一幅幅低音淡色的風情畫面,正如其書名《月下的百合花》,一種恬淡的、素凈的、似幻還真的藝術氛圍在不知不覺間竟于心中縈繞而不能釋懷。
十多年前,我在編《古藺文藝》小說欄時,讀到過一篇《獵手》的小小說,描寫的是一個山村獵人帶著兒子狩獵的單一情節故事,文章不長,約千字左右,但筆力沉穩,細節生動,以兩代人的情感沖突,揭示了人性人生的主題,讀這篇小說讓我想到了海明威《老人與海》,由此吸引了我對文章作者郭嶺的注意。及至幾年后的一天,在參加縣政協的一次茶話會上,我與時任《古藺報》記者的郭嶺邂逅,瞧著面前那張靦腆而富朝氣的臉,從那時起我就對這位有靈氣的文學新輩有了親近感。
都說文如其人,讀郭嶺的作品,正如感受他的為人,率真不虛偽,坦誠無矯飾。文學大家孫犁說過:為文“要有真情,要寫真像”,在《月下的百合花》這本文集中,讓我感懷更多的是所選文章均具有真情實感,如《故鄉的炊煙》、《小村人物筆記》、《奶奶·女紅》、《懷念養豬的日子》《姐姐》等,這些鄉村人物在作者筆下竟是那樣的生動真切,如繪畫中的白描,看似隨意勾勒,其實頗含匠心。尤其于我這樣有著鄉村經歷的讀者,從他的不少作品中都能找到自己父老鄉親的生活影子,讀來尤感親切。讀著郭嶺的文章在不知不覺中已被牽引到一種溫馨淡雅的,甚至略帶點兒古樸傷感的意境中,掩卷后還為其描寫的人物故事而思索、為他們的情感糾結而吁嘆,為他們的生存環境而感慨。郭嶺是在鄉村出生長大的,對農村有著深厚的感情,正是有著這種濃郁的鄉村情結,他的有關農村題材的作品都寫得鮮活出彩,作品中如養豬的父親與豬仔的情感依托,慈祥的奶奶在街頭擺女紅攤貼補家用、阿婆與棗樹的相生相亡,二祖祖的散花,三祖祖的臨終扯謊,大公為自己親手掘墓坑,伯父離世前的轉正通知書等,這些細節描寫讀來都令人過目難忘。細節的真實決定了作品的真實,讀這些作品讓我感受到了平凡質樸善良豁達的農人品質,在作者平靜敘述的文字中領受到了一種攝人心魄的力量。
多年來的寫作摸索在我看來,但凡成功的作品本色求真是最好的技巧,讀《月下的百合花》文集,我發現作者慣用寫意化的寫作手法,無論是其小說還是散文,許多描寫都富詩化般的語境。這類文章呈現給讀者的是一種單純的美、樸素的美、自然的美。在作者的筆下鄉村的人物風情、山川風貌靈動而富生氣,在《故鄉的炊煙》里作者寫道:“炊煙在鄉村是一種燃不盡的文化。眺望或冥想,就有粘稠的詩情涌出。沒有人計算過炊煙的年齡,只知道一個村莊就是在一縷炊煙中誕生的”。讀著這樣的文字,我們體味到的不僅是一種詩情,更多的是作者對這一方土地的摯愛和欣賞。而這種發至肺腑的詩化般的語境在諸如《雁南飛》、《又見麻雀飛》《菜花開時雙沙行》等文中都能讀到。因為有著對農家生活的情愫,還有著一雙善于發現美的慧眼,郭嶺的寫作不虛張不做作,無任何人工斧鑿的痕跡,體現了恬淡素色的美學特征,讀之給人以賞心悅目的感覺。
有人說搞文學要同時具有智商和情商的潛質,這個“智”表現在其作品中的思想內涵,這個“情”體現在文章傳遞出的生活意趣。通觀《月下的百合花》文集,郭嶺的文章以描寫真善美的題材居多,這體現了作者寫作的價值取向。郭嶺在其作品中,用了大量的篇幅描繪了親情、愛情、友情,在其作品《給兒子取名》、《蕾是一朵花》、《兒子去讀幼兒園》等文中,我們讀到了其對家庭成員的眷戀和真愛,在其作品《燈花》《好想吃點什么》中我們讀到了親情依偎的苦澀和對生活的謂嘆?!稛艋ā肥且黄≌f,圍繞著一個夢境,描繪了母親和一雙兒女對美好生活的期盼,讀這類作品似在讀安徒生般的童話。在散文《好想吃點什么》中,作者選取兩代母親在步入人生盡頭時,對吃食僅存的一點念想,謳歌和展示了偉大母親辛勞一生不計回報的情懷。這類文章沒有說教,僅是通過一些所謂細枝末節的瑣事、小事卻表現出了平凡者的個性和高尚的精神風貌,可謂取材者微,所見者大。
郭嶺在文學創作上很勤奮,雖有俗務纏身,但十多年來仍做到筆耕不輟,實屬難能可貴。在走出農村脫離開鄉間生活環境后,看得出其文學創作上有了細微的變化,其作品以描寫有關城市生活的內容在逐漸增多,在體裁選擇和表現手法上還進行了新的嘗試。近兩年其創作的小說如《鼠觴》等人物個性展現了多側面,詩歌《缺位》、《分割》等增強了思想厚度。也許還尚欠對新生活深層次的情感積淀,個別作品在思想內容和情感技巧上比之農村題材的作品似嫌遜色一些。但這并不影響作者在業余文學創作道路上的探索和練達。相信隨著生活的體驗和創作實踐的深入,我們還能讀到郭嶺更多更好的佳作。我,期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