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林仁清先生的任何一篇小小說,無論是題材的挖掘,還是主題的烘托、人物的塑造,都使人耳目一新,給人留下內心的震撼和深刻的思考。近兩年來,旦凡發現他的新作,我都會立即撂下手邊的事,全神貫注地進入到他所描寫的小說環境中去細品慢讀,給我頗深的憬悟;讀到精妙處時,時而因小說中人物的運命而心潮起伏、時而因獨特的描寫而拍案驚嘆,有時又被小說中的思想主題所觸動、不禁掩卷久久沉思;總之,是為林仁清先生的小小說魅力所折服。
近來又讀到他發表于《青年作家》2010三期上的三篇作品《老光棍》、《張木匠》、《周騸匠》____更有一種無法抑制的非說出不可的(藝術)沖動,于是操起禿筆寫下這篇文字,不敢說是評論,姑且算作一篇讀后感悟吧。
動筆前,忽然想起《魚鳧文友印象》中所涉及小小說的評論,對我寫這篇感悟起到很大的鼓舞。文章標題《文學守望者》,是顧平先生評李永康先生的一篇短文,不妨先借摘幾句,以示我對當今小小說盲目追求發表數量而不注重藝術修為的普遍現象的贊同。“--------而如今,囂囂世風早已吹得文壇一片聒噪一地雞毛,嘩嘩啦啦一夜之間‘群雄’竟起,甚致連乳臭未干的少年新銳一出手都是宏篇巨著,官場斗法敗北的老政客也要追風趨時,一秀就是多卷本的男盜女娼煙粉靈怪,文壇簡直成了藏污納垢的收容站,成了巨無霸的拉圾桶。”話說得見棱見角,卻擊中當今文壇某些弊病之要害,讀后有一種酣暢的快感,于是欣然動筆。
一篇上乘的小小說,別看僅區區千余字,卻不知要耗費作者多少深思熟慮和心血才能完成的。小小說像一束驚蟄的閃電,它驚醒沉睡的土地,喚醒皇天后土間生存的萬物,是打開春天萬物竟生局面的先驅;小小說是社會生活的高度濃縮,一顆營養豐富的文學巧克力、讓讀者受益匪淺的精神快餐 ;是文苑中多一字“贅”,少一字“缺”的一朵奇葩,哪能任憑作者隨心所欲、粗制濫造呢。
我想:正因如此,人民的文壇才應當給優秀的小小說作家多留些發表的空間,讓他們能更自由、更多地抒寫出好作品來與讀者面晤;也只有盡多地推出他們的好作品,才能起到“醍糊灌頂”、“振耳欲聵”的藝術震撼,從而使讀者受到一定的美學教益,并在不知不覺中完善和改善著自己的人生觀;這也是“靈魂工程師”對人類文化應作的貢獻。
干凈利索的開篇
打開林仁清先生的作品,首先感受到的是“干凈利索的開篇 ”,像一股清風撲面而來,令人神健氣爽;緊接著便在字里行間感悟到他“惜字如金”的過硬功夫,行文用字從不拖泥帶水,更不作多余的文字鋪墊,通篇故事“安排緊驟”,讓人讀來輕松自如,現場感極強;這跟他干凈利索的開篇手法是不可分割的。
《老光棍》這樣寫道:“春天,山里的陽光是香的。人們播種完就聚在一起品陽光。村里靜得就像世外桃源,連狗都叫得很小聲。”五個句子就營造了一個安靜的山村環境,而“品陽光”三字,就將播完種后的農民的安閑生活展示無遺、如一幅水彩畫樣的新鮮;于是“連狗都叫得很小聲 ”,如此世外桃源對讀者充滿了誘惑力,作者不費吹灰之力便引導著讀者走進小說中去了。
《張木匠》開篇寫道:“茶鋪里的人都在問,咦,這幾天怎么不見了張木匠呢?”三句話就布下一個大懸念,攜出張木匠這個主人公來。這仿佛是利刀切西瓜,一下見就到紅沙瓤,何等快哉!并立碼為讀者鋪開張木匠的故事情節-----。
《冬哥》是這樣開頭的:“我的家鄉有股味道,一股甜甜的味道,那是家鄉泥土的芬芳。”接下來便是幾句簡潔的描寫:“我的家鄉環境很美,山上的樹郁郁蔥蔥,田里的莊稼也郁郁蔥蔥。綠色給人以安寧,海藍的天空,高遠遼闊,使人豁然開朗。”多么自然地為讀展示出一幅鄉村圖,讀者能不懷著愉快心情到他的家鄉去尋找那個“冬哥”嗎?
暫且不說小小說體裁必須是“文字精品”才能引人入勝、容不得作者嚕蘇,就是萬把字的短篇小說,若讀了幾百字還沒摸到作品的“脈向”,很容易讓人產生閱讀疲勞而不愿再讀下去了;可見“可讀性”更是小小說的“先決條件和生命”。理由很簡單:現代人成天接受到的外來信息起碼幾千條,已經活得夠累了,誰有閑心來聽你“廢話連篇?”千切別以為“干凈利索”的開篇是件很容易、很簡單的事。如果一個故事沒有事先瀾熟于作者心中,讓作品中的人物在動筆前就像“親朋”似的在作者心中活起來,沒有在創作前反復思考、惦量,先說什么,后說什么,如何說?就很難寫出篇好作品。這使我想起了契.柯夫在《帶小狗的女人》中的開篇:“據說,堤岸上出現了一個新人_____一個帶小狗的女人。”何等簡潔、明快。
而林仁清先生的作品,就已達到這樣爐火純青的成就:皆因“干凈利落的開篇”,才產生了使讀者非深入到作品中去看個究竟不可的藝術魅力。看似單純的開篇,其實是經過作者千錘百煉而得來的藝術成就。
以老道的白描手法刻劃人物
林仁清先生繼承了中國小說傳統的白描手法,以白描手法刻劃人物,是他的擅長。
在他的所有作品中,都不難看到:在刻劃人物形象和交待復雜的內心活動時,從不刻意去雕琢人物的形象、喧染人物的個性,而是用高超的白描手法,幾筆就精準地使人物躍然紙上,達到聽對話便若見其人的藝術境界。就像齊白石先生的國畫:該虛則虛,當簡則簡,只在“精妙”處下功夫的藝術風格;不同的是,齊白石是用色作畫,林仁清則是用字畫人,皆屬異曲同工之妙。
《老光棍》中,作者這樣描寫人們為老光棍帶來做老婆的流浪女人:“老光棍瞧女人,頭發亂得像雞窩,臉上臟得見不到肉,嘴里鳥似的銜根草。”作者用“見不到肉”四個字慨括女人臉臟,不猶使人想到由小煤洞中剛爬出來的黑里咕冬的礦工形像;而“銜根草”,僅用三字則將女人的篷頭垢面一言蔽之,令人聯想到這流浪女人可能昨夜鉆進誰家草垛過夜的情節;僅四句話就將一個流浪女人推到了讀者跟前一般。于是,“老光棍大聲說,哪里弄來個瘋子!”便在情理之中。這樣的白描功夫,是何等的精練和簡潔,何等的生動和凸顯?
緊接著寫老光棍燒水給瘋子洗澡:“瘋子洗完澡,白白凈凈,一頭長發油光水亮,亭亭玉立站在老光棍面前,驚得老光棍身體直抖。”僅“身體直抖”四個字,已將一個四十多歲鰥夫對性愛的渴求刻劃得淋漓致盡。
然后寫老光棍請來個巫醫為瘋女人治病的情節:“巫醫比瘋子還像瘋子,跳了半天,說,我把魂給她找回來了。” “還像瘋子” 四個字使作品省去了許多交待,卻將一個以披頭散發狀,口中嗚嗚啦啦、念念有詞、橫躥亂跳騙人錢財的巫醫寫活了;可謂用字之精,給人留下無窮的藝術留白。
再看《張木匠》,作者刻劃的是一個土葬觀念極其濃厚的老木匠,到老來還念念不忘尋思著占一方黃土,來安置自己靈魂的故事。作品深層次地顯示出中國農民深根蒂固的土地情節,也是作者為后來別人出高價,張木匠也堅決不賣棺材所精心設計的“潛流”,可見作者的藝術匠心。張木匠為自己所做的精美的黑漆棺材,是烘托主人公內心世界的典型道具。當一個收藏棺材的收藏家開出八千塊的天價時,張木匠居然不賣,這就急壞了平常不太孝敬老人卻見錢眼開的兒子:“兒子忽然跟張木匠的關系很親密,爸爸長爸爸短地喊得張木匠很不自然了。”作者惜墨如金,僅用兩句話,就勾勒出張木匠兒子的內心活動,使作品極具普遍的反思價值。但作者冷逸地站在一旁不加渲染,讓讀者自己去品讀出當前人們追求金錢已毒入骨髓的生活現狀。
《周騸匠》是寫一個騸豬的人,卻被別人請去騸狗的故事。“來人說,周騸匠,豬狗一樣,你手藝好,方圓幾十里哪個不曉得嘛。去吧,給你高價,二十元。周騸匠想了想,云里霧里的就跟著去了。”“云里霧里”四個字,看似平常,卻將周騸匠看在錢份上敢于去騸狗的心態和動作寫到了位。以至“-----大黃狗由吼叫變成了絕望的哀鳴,眼淚就像下雨。”周騸匠竟毫無感觸,還感嘆用狗卵子下酒比豬卵子香的精采描寫。又用“眼淚就像下雨”一句,刻劃出大黃狗對周騸匠仇恨之深,也暗示讀者:“好戲”還在后頭。最后將大黃狗的復仇,推到了驚心動魄的高潮,引發讀者對珍惜生命的深思。
在《李寡婦》的開場中:“李寡婦坐在法庭的旁聽席上,覺得有人用眼睛在掃描她。”僅用“掃描”二字,便人們打量李寡婦的心理活動合盤托出。“李寡婦究竟是何許人呢?”這是旁觀席上人們目光搜索的目標。作者順理成章地道出小說主人公的形象和遭遇:“李寡婦早年是位水靈靈的美女,初中還沒讀完就回到家徒四壁的屋里,跟著懦弱的父母杠鋤頭,日起而出,日落而歸,將性格養得又本分又膽小。”“在月黑風高的一天晚上,有人扒開蘆葦墻,進到了李寡婦的閨房,把熟睡中的李寡婦擄到山上強奸了。
人們不禁會想:是誰如此膽大?緊接著,作者寫道:“李寡婦又撞上了那個男人的目光,她又開始想這個男人是誰。”一個“撞”字,使作品情節環環相扣,直至故事的高潮。
在《老朋友》中,作者用同情的筆調,描寫象貌不佳又沒有后臺,才被“破格提拔”調到老出事故的鞭炮鄉當鄉長的對對眼:“對對眼兒笑了,笑的聲音很凄涼,說,老婆離了。說罷,猛地喝完了杯中的酒,好像酒是負心的老婆,非要一口吃掉才解恨。” 寥寥幾筆,已將倒霉的鄉長推到了讀者面前,并向讀者暗示:這樣倒霉的形象,對對眼的命運自然兇多吉少。作者中的“我”最后去鄉政府找對對眼,才曉得倒霉的鄉長跳樓死了,寫道:“ 我忽然凝固了腳步,因為我看清了照片上的人是對對眼兒!遺照兩側白紙黑字貼著一幅對聯:‘革命的忠誠衛士,人民的貼心公仆。’”用一幅當今時髦的政治口號作為結尾,既辛辣地鞭策了當今官場時弊、又挖掘了作品的深度,還給讀者留下了一縷凄美的思緒。
正因為作者透徹地掌握了“寫作的藝術就是提煉的藝術 ”這一扼要,在《老朋友》中,作為人物名稱的對對眼,也成為一個典型的藝術道具____一個倒霉人物的象征,一個詞就足以創造一個形象。就像契訶夫的《套中人》一樣,僅看標題,就對小說主人公的命運有了初步的預側,就為故事中的人物勾描出典型的藝術形象;足見林仁清先生白描手法之老道。
平實樸素的藝術特點
林仁清先生的作品,用字平實,語言撲素,不喜用華麗詞藻裝飾門面,為作品“加油添醋”;他已形成自己“冷逸”的藝術風格,達到了獨具一格、別開生面的藝術造詣。大至有兩大顯著的特點。
[1] 敘而不議,含而不露
《老光棍》分明是一篇凄美的故事_____一個四十多歲的鰥夫,他的生命歲月中,當有多少難熬的不眠之亱,當包涵著多少難言的酸澀。但作者卻將對主人公的悲憫與同情深藏心底,反而以幽默的筆調寫道:“ 一群人涌進老光棍的院子,叫,老光棍,看看,我們給你帶啥子來了。 老光棍看了看,還是一群人。說,帶空氣來了。 大家嘻嘻哈哈把個女人推到老光棍面前。說,給你帶老婆來了喲。”
這相似于卓.別林在《淘金記》中的流浪漢,在那饑寒交迫命在旦夕時,還一邊優雅地吃著“煮皮靴”,極有風度地剔出顆鞋釘,“當”一聲丟在餐盤中的情景,使作品達到了悲而不傷,笑而噙淚的高妙境界。
可見林仁清先生“冷逸”的創作風格。如果作者陷入進人物的情緒中去,將一切表現得淋漓致盡,就不能留給讀者想像的余地,讓讀者感動一通后便忘卻了,就反而使作品失去耐人咀嚼的藝術魅力。
小說結尾時,作者依然“冷逸”地寫道:“夜很靜。老光棍揉著瘋子飽滿的乳房,說,這東西給狼吃了太可惜。 瘋子說,要不是你,我寧愿去森林里喂狼也不會去自首。 老光棍說,你是我老婆,我得天天看見你。老光棍從此不再是光棍了,他經常提著東西,對人就說,我去監獄看我老婆。”
按一般規律,這里應當是情感的高潮;但作者依然保持著冷靜,采用了四平八穩的筆調,不動聲色,不帶主觀情調,不發議論的“敘而不議,含而不露”的寫作態度,把感動與評價讓位給讀者,才使這篇小說收到了震撼讀者心靈的藝術效果。
[2] 借虛妄寫真實
《新年的咒語》是寫一場春節期間司空見慣的賭牌的故事。作者用語也極其平實:“新年走親戚拜年,這是傳統。老表舅子一大堆,酒足飯飽后都找不到話說,就只有打牌,牌能把沒有共同語言的人拉在一起。親戚多了,床不夠睡,打牌的就往天亮整。輸了的驚叫喚,贏了的哈哈笑。公雞被打亂了生物鐘,不停鳴叫。”
寫到中段時筆鋒急轉,在賭局收場時才發現居然有人用冥通銀行的票子開帳,使故事一下就熱鬧起來了。眾所周之:“愿睹服輸”是賭場天經地義的慣例。用冥通銀行的票子開帳,是誰也不恥于做出的事,比小人還小人。誰這樣無恥呢?不是農民身份的表弟,而是身居官位的表哥;但誰愿意承認自己卑下呢,誰也無法說清;于是平常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親戚老表們,便在新年里睹起死咒來:“ 表哥一臉的憤慨,好像受害的是他。一怕桌子,聲音很洪亮,像在作報告也像在對下級發虎威,吼道,全家死絕拿出來的!!”
這也許是作者杜撰的故事,也正是作者“借虛妄”的高妙之處。
文學應該忠實于現實生活,但并不等于忠實于生活中的個別事實,更不是要求作家象鏡子、照相機一樣機械地反映現實。魯迅曾指出:“諷刺的生命是真實;不必是曾有的實事,但必須是會有的實情。”所以,作者借虛妄的手法,寫品格低下的政府官員是合乎情理的。
進一步設想:作者為什么要虛妄一個政府官員在賭局中的卑下行為呢?這更是作者在“寫真”手法上的大成功。作者這樣寫一個變質的政府官員,是一種別開生面的深刻挖掘,比起正面描寫一個官員如何腐敗、如何為了官職上串下跳、如何以權謀私的常見手法來,不知要高超多少倍?讀者心里有數:呸!這種拿冥通銀行的票子來混人民幣的人,能是個清官嗎?結論是不言而喻的,只是把這個結論留給讀者去評價罷了。
最后,作者又以極其辛辣的一筆,為這個討厭可惡的政府官員臉上涂上了一抹白色,就像傳統戲劇中丑角官員臉鼻上那抹白一樣,簡直深透了人物的骨髓:“我后悔沒及時把表哥舉報出來!!表哥居高臨下地拍拍我的肩,像是安慰我又像是說給大家聽的,他說,算了,我不計較。”
此刻讀者會不禁拍案而起:他居然有臉說“算了,我不計較。” 故事戛然而止,作者把一個極其丑惡腐敗的政府官員亮相給讀者,讓讀者想去吧,才達到震撼人心的藝術效果。
大膽選題,崇尚草根,應當是林仁清先生立足于現實主義的藝術觀,也是他在小說藝術中最為寶貴的思想閃光點。正因為作者極具草根性的選題,使他的作品達到了“深刻地挖掘社會底層中所蘊藏的草根元素,關注民生,呵護社會中的弱勢群體”的崇高創作境界。
2010年是一個與時俱進的偉大的變革年代,無論在政治領域、經濟領域、科學文化領域內,都在進行一場尋根反思_____竭力地總結自身的錯誤與弱點,無情地挖掘社會弊端_____才能推進社會發展,實現“以民為本”的基本國策;從而以不愧為世界大國的姿態,擔負起人類和諧的神圣職責。作為人民作家應有的創作良心,林仁清先生“現實主義的藝術觀”顯然是正確的。細讀他的所有作品,不難發現他的創作發端,皆是“大膽選題、崇尚草根”、以一顆赤誠的作家的良心,關注民生為前題的嘔心瀝血之作。
正因如此,他才能在《老光棍》中成功地刻劃出一個四十多歲鰥夫的善良心地,感動得“瘋子抱著老光棍,哭。淚水滾燙滾燙滴在老光棍黃銅般的身上”的感人情景。在《張木匠》中,才能寫出張木匠將他視為靈魂歸宿處的精美棺材,獻給因救學生而溺死的老師的崇高情操。在《周騸匠》中,則透露出作者對萬物生命的珍重,寫出大黃狗因仇恨而瘋狂的功擊周騸匠、以至死去的悲壯場面,最后以“病好后,周騸匠發誓不再騸狗,也不再騸豬”的悔悟作為小說的結尾。在《李寡婦》中,作者對李寡婦的遭遇不知傾注了多少悲憫的情愫。
應該說:作為人民大眾中的一員,林仁清先生從真實的社會生活中大膽取材,再經過良心的提煉,才能寫出基于真實而高于真實的上乘作品,這是一種非常難得的藝術風格。
其實,關于現實主義藝術觀,早已是一個毋須重提也不必爭議的老問題,筆者所以提及,是因為對目前的文學傾向有種深層次的擔憂:不觸及發生于我們身邊的社會生活矛盾,并從現實生活中挖掘出有意義的題材作為創作基礎,所寫的作品、平心靜氣地說,全是一些無關痛癢或可寫不可寫的題材,明顯脫離了現實生活的基礎,用盡“編”故事之技能杜撰作品(包括一些獲獎作品也経不住推敲、若用真實是藝術第一生命的尺度去恒量,一鑿即破,連故事也不能成立);更有甚者,還依然帶著文革中歌頌派“高、大、全”的痕跡,不是“陽光燦爛”,便是“盡情歌唱”,一看便“假”,味如嚼蠟,不知這樣的作者哪里來這么多唱不厭吼不夠的激情,為什么對現實中需要同情和呵護的弱勢群體視而不見,為什么阿諛心態如此深入膏肓?-----于是這個老問題便顯得有重提之必要了。
一提這個問題,也許會觸動某些人的敏感神経;因為社會上有這樣一種謬誤:將批判現實主義理解為“揭社會主義的短處” ;“暴露社會陰暗面就不是愛國主義者”。如此說來,魯迅寫了個那么愚昧的阿Q,豈不是誣蔑了中國人民嗎?其實這是一個十分撲拙不必分辮的簡單邏輯:批判現實主義是希望通過針砭反面人物,顯凸出正面人物;鞭撻假、丑、惡,是凸顯真、善、美之良苦用心。“真、善、美”乃一切藝術的基本標準,把真放在第一顯其重要,沒有真,一切都不用說了,再逼真美麗的紙花也不是有生命的花;反之,遮蓋社會陰暗面、嚴重脫離真實生活基礎去“編”故事的作品,常使讀者“半讀而棄”,甚會被思想深刻、品味高雅的讀者群視為一堆廢紙,這不容分辮的事實,難道不是為當今文壇上的某些文藝腐敗現象敲響了警鐘嗎?
實話實說,覽遍林仁清先生的作品,還真找不到一絲奴顏、一根媚骨,不禁使我對他的創作良心與人格肅然起敬。筆者以為:這才是真正的草根作家,值得我們的深思與學習。
但林仁清的小小說藝術就十全十美了嗎?當然不是。雖然他的作品給人一種清新、親切的藝術享受,但是許多地方還缺少些必不可少的描寫,往往使人覺得遺憾,難道多寫兩句就使作品更為豐滿的句子不行嗎?這不是作者的疏漏,而是一種草率。另外,他的作品上中段都顯得嚴謹、無可挑剔,但往往在結尾時顯現出一種馬虎,有點龍頭蛇尾之遺憾,使作品沒達到“通篇玲瓏剔透,使人銘記難忘” 的最高境界。還期望林仁清先生在藝海中更勇于拼搏,能更上一層樓啊!
本人從未寫過評論,僅一點感悟而已,不妥處請商摧。[字數 71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