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是我們信守的那片鄉土的代指,是每一位游子的春夢場。我們都有自己的村莊,只不過每一個人的村莊分野在不同的心靈深處。唯有張中信道出了他內心的隱秘,“我只是這座城市的一個農民浪子,我的浪漫時光在故園,我的刻骨記憶在鄉村。”“情到深處已沒有淚水”(田曉菲的詩),我想,對于一個漂泊的詩人來說,村莊,這個畿語一般的心靈駐所,唯有無聲勝有聲。詩人的失語是對心靈的最好詮釋。
捧讀張中信的散文詩集《失語的村莊》,我不知這是他第十幾部作品集了。也許這一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何以有這么豐沛的情感和亢奮的創作激情?是什么在支撐著他一部又一部的作品集問世?為此,我拉了一下他的作品創作跡痕,我發現他所有的作品,都沒能脫離他的鄉土。他的所有情懷都與他內心的村莊發生著必然的關聯。他一直把自己放在鄉土之上,他不忝于把自己稱之為一個鄉土作家。
從這部集子的幾個小輯名“失語的村莊”、“夢幻的家園”、“城市的鄉音”、“靈魂的呼喊”中可以看出他的鄉土情結是多么的重。“河流的長度/就是村莊的長度//村莊的歷史/就是我生長的歷史。”(《諾水十八灣》)我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作為詩人的張中信,他血脈流動的歷史就是他的鄉土歷史。換言之,他把自己等同于自己的鄉土,或者說是村莊。村莊在這里只是詩人靈動世界的一個意象。“一只鳥飛過。又一只鳥飛過。”(同上)一個又一個村莊從詩人的眼前掠過,一個又一個意象左右了詩人對于鄉土的判斷。
在這里,無論是野百合山谷、野茶灞、諾水河還是板板橋這些村莊中的具象,也無論是祖母、父親、母親還是奎子、阿三、擺地攤的女人這些村莊的靈物,他們無不與詩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可以說正是這些具象和靈物構成了詩人的心靈世界,搭建了詩人自己的村莊。詩人在自己的村莊里日曬雨淋,喜不自勝,哪還有更多的語言來言說呢?
詩人在自己的世界里往往都是失語的。面對自己的村莊,“炊煙的低語/雞鳴的散亂/犬吠的幽深”,(《失語的村莊》)讓詩人有些許溫暖的回憶,但是,當“村莊寂寞無聲/父親早已變成的一扌不黃土,定格成村莊的一段歷史。”那時詩人才明白“我才是村莊的流浪者”(同上),一切言語在這里都是多余的。
從詩人的作品里,我們可以看出,父親這個形象或與父親有關的物事反復在他的作品里出現,即便是一本集子里也不例外。這不得不讓我們感覺到詩人所有的鄉土情結都是緣于他的父親。他的父親是那個村莊的主人、能人,是鄉親們的偶像,當然也是詩人的偶像。詩人的成長是與村莊的成長密不可分的,村莊的成長又與父親的成長不無關聯,這就讓我們明白了詩人何以對他的鄉土或者說村莊有著如此的情懷了。你看,父親成為黃土的那一刻,詩人就失去了言語,可見父親在詩人的心中是何等高貴的地位。
在詩人這部集子里,我更喜歡的是他“失語的村莊”這個小輯。這是作者的近作,從這里,可以看出作者的作品取向有了明顯的不同,比之他前期的作品,語言更簡潔,情感更內斂,底蘊更深厚。說出來的少,留白的多;給人想象的多,讓人接納的少。這或許是散文詩的真諦,也當是作者寧坐板凳十年冷的結果吧!
當然,作為一個有著遠大抱負的作家來說,張中信還有一些事情要做。那就是在情感的取舍上還要有勇氣,不能老是在一己憂戚中往還,不能反反復復在父親母親這些個親人的世界里環繞。更重要的是,要多吸納當下更多的語詞與思維,不能再過多的沉溺于自己的世界而不顧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