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青春好如風
——談談周躍剛詩集《借風為名》的藝術架構
●黎大杰
一天,喜聞瀘州青年詩人周躍剛又要出詩集了,他還囑我為他寫上幾句話,對此,我感既高興又忐忑。
一來我從來沒有從事過詩歌評論方面的研究和探索,二來我還沒有系統地研讀過周躍剛的詩歌,三是我與周躍剛畢竟還有代溝,思想契合度也許不會太強,雖有神交,卻未面晤,如果寫出來不能暗合詩人的意境,那就失去談詩的意義了。但周躍剛非常謙虛,在網上就把詩集整理稿傳我,讓我先看后寫。
一翻開詩集,我就被震撼了,覺得應該能夠寫出點什么,這里我只從他的詩歌層藝術架構的層面來談點閱讀感受,因此也就有了這篇勉為其難的小文了。
認識周躍剛是在網上,讀他詩也在網絡,網絡是個好東西,能將人與人的距離拉得特別近,可是,周躍剛離我遠么?不遠,他的青春的旋風撲面而來,讓我感受到了那種久違的逼人的青春氣息。當得知周躍剛曾經也與我喝過同一江的水,在我所在城市一所大學讀過書時,彼此之間又拉近了距離。
很高興能夠在第一時間讀到周躍剛的詩歌,這是一本充滿青春旋律的詩集。詩集共分為五輯:第一輯青春風,第二輯戀鄉風,第三輯新詩風,第四輯醉微風,第五輯悅親風。以風為線,串起的是周躍剛詩歌的片片飛花,從詩集的分類已經能夠很明顯感受到詩集所呈現給我們的是一朵一朵盛開的詩歌的花瓣了。
我非常欣賞《借風為名》這個名字。
借助風的名義,讓青春飛揚,就是一位剛走出校門的年輕詩人的真實寫照。
時值初冬,從周躍剛的詩集中抬起頭來,感覺到有一絲微風吹進窗來,窗是眺望外面世界的出口,而風是有語言的,風的表述就是我們的詩想,這冬天的風就如一把生活的刻刀,深深地烙上生活的印記。無疑,《借風為名》是初冬里吹來的一縷暖暖的風,而我要用心去承接。風是無法拒絕的,風是剛性的,風也是溫柔的,同時也是感性的,而詩人周躍剛的風在初冬里吹來一片片晶瑩的雪花,讓我在冬天的寒意中感受到絲絲的欣喜與莫名。
十九世紀偉大的俄國詩人普希金曾經寫過一首叫做《冬天的早晨》的詩:冰霜和陽光,多美妙的白天!/嫵媚的朋友,你卻在安眠。多么美妙的詩意,風雖然裝飾了美妙的白天,而我嫵媚的朋友卻在安眠,冬天是最適宜閱讀的,冬天的寒冷給了我們廣闊的思想空間,我們可以在這空間中肆意地遼闊。普希金的詩形式多樣,韻律豐富,具有優美、細膩、輕快、明朗的風格。在冬天的溫暖里閱讀周躍剛的詩時也感受到這一點。青春的都是美好的。北湖的茶樹開出新嫩的茶花,茶花女挎籃而來/揚袖而去,只一盞茶的時間,我目睹了春天/茶,順茶杯,溜進我心房,建立根據地。(《用一盞茶的時間想你》)一湖水盈盈地蕩著,一位多情男子坐在茶樹下,深情地望著茶花女一樣的美麗女子,瞬時他就感覺到春天的到來,愛情也許就是一瞬間的感覺,那位如在戴望舒雨巷中走來的纖纖秀女就在詩人的心中扎下了根,這雖是一盞茶的愛情,也許就是他一生一世的愛情。橘子樹又長出新嫩的黃與紅,一如你撅著嘴的模樣,那些/風中的涼,最終又落到我手掌/那些遠離的背影,滑落的星云,倦累的芬芳/最后都給了拾撿時光的孩子。(《有些風》)詩中寫風的好詩無處不在,詩人觀察細致如微,橘子樹長出了顏色,一如美妙女子撅嘴的俏模樣,那些瘦弱的背影,帶著一縷芬芳,從詩人鼻尖滑過,詩人就如孩子一樣去追逐那靜靜的幽香。詩人沒有寫到風,卻讓我們在那縷悠悠的香風中留戀。
由此,我想到捷克斯洛伐克當代最重要的詩人塞弗爾特說過:詩歌太講藝術性,會導致矯揉造作,而另一方面,太講思想性,又會失于膚淺,與詩無緣。周躍剛是一位剛走出大學校門不久的性情詩人,他的詩就如他身上年輕的旋風,一股股地向我們吹來:那時,我試圖將那陣風中劇烈的咳嗽/咬碎,一同咬碎的,還有春天里/桀驁不馴的冰寒。(《喚醒風季》)整部詩集中寫到了不同的風,吹面不寒,那是春天里的風,寒風刺骨,那是嚴冬里的風,而走春風里的寒風,那是怎樣的一陣風,寒冰碎了,風也就碎了,醒來的那是我們長久積壓在心中的那份溫度,和即將破土而出的萬物復蘇。秋風把我的靈魂拉出竅,失魂的塵埃亦抬高頭顱/等待下一場輪回,等待救贖//城市的溫度在一點一點流失,盡管千萬人用身體堵/那些蜂擁而散的暖。(《城市城市》)詩歌講究的是把名詞動詞化,這首詩里詩人將秋風擬人化,偌大的城市里,面對命運的捉弄,我們有時是無助的,只有等待,望著一輛一輛車從眼前流走,帶走城市的溫度,盡管許多人一直在為生活而奔忙,但是現代的潮涌卻又將人們身上的那一點點的溫暖帶走,我們都是城市的過客,城市才是永遠的,獨立街頭的無奈,有時我們會突然覺得很陌生。這首里沒用多少的技巧,而我們在字里行間就能感受到一種深刻。
好詩歌不是寫出來的,是詩人從內心里涌動出來的點點星光,一首詩里如果星星太多,那天空就會很暗,如果一首詩就只有那么一點的星光,那整個天空就會通透起來。我僅僅只是一粒麥子,存活于世俗之外/總在凝霜的夜晚,蘸著月光,癡想與念/也常獨自剝開夜色,欣賞幾千萬光年外/銀河的美//我的一生只一次飽滿,所有夢想/都匯成生命之乳,為你,我愿以全部的青春/去愛,去毀滅,去重生。(《我是一粒麥子》)曾經一度地,詩壇到處都是麥子,麥子成災,似乎不寫到麥子就不代表鄉土,但詩人這一粒麥子卻另辟蹊徑,存活于世俗之外,是飲著月光與銀河的美而生長的麥子,是一生只飽滿一次的麥子,是匯成詩人全部青春與夢想的麥子,是他用一生去愛的麥子,這就不是一種傳統意義上的麥子了,而是詩人寄托了對鄉村深刻的理解,對鄉村那深深的愛,任何人都離不開鄉村,離不開生我養我的源泉,如果沒有真正的鄉村體驗是無論如何也沒有這樣深刻的。夜下,老家仍斜躺在麥穗飽滿的乳房上/它們終究看不到/我手上的燭火,以及烈焰上猛烈燃燒的鄉愁//故鄉的麥地啊,一聲不吭抽掉旱煙的魂/它們總在有月的晚上,一大片一大片地抽掉/晦澀的寂寞與“狂歡”。(《故鄉的麥地》)每一個有鄉村體驗的人都不會忘記故鄉的麥子,那鋪天蓋地的麥浪,是我們夢中的大海,老家就是一葉孤舟,行駛在這片大海之上,作為一粒離開家鄉的麥子,我們能夠感覺到自己時時都斜躺在麥穗飽滿的乳房上,遠離了鄉村,寄居在城市的鋼筋混凝土的冰冷樓房里,手持燭火,我們就在暗處消磨那一縷一縷的鄉愁,明月寄相思,中秋時節,總能想起父親的旱煙袋在一明一滅地,把寂寞與一些內心的狂瀾一點一點地吸掉。只有發自內心的詩歌,才能打動讀者,這一點上,周躍剛算得上把握得比較準確。
智利詩人聶魯達說過:詩人的生活必然在他的詩歌中得到反映,這是藝術的規律,也是人生的一條規律。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亞洲人、印度著名詩人泰戈爾也說過:如果一位詩人不走進他們的生活,他的詩歌的籃子里裝的全是無用的假貨。由此可見,生活體驗在詩歌中的重要性。周躍剛是陽光的,激情、超脫、善良的氣質在他的詩歌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表現。時光凝固成雪,一片一片壓低/一枚花的憂傷。少年在窗前,點燃一支燭/燭火點燃雪夜,又點燃花香//他是一個寫詩的少年,他的詩,像一片干凈的月光/潔白無瑕/他的夢,像滌蕩著溫情與愛意的海/蔚藍而親和。(《一個寫詩的少年》)我想這位寫詩的少年,一定就詩人本人了,時光的雪片晶瑩剔透,明顯地照亮了詩人心中那淡淡的憂傷,詩歌就如同暗夜里的燭,點亮了他心中的神,如一片干凈的月光,純粹而又自然地亮在他的殿堂之中 ,詩人的心中一片明亮,詩人的生活就如雪地里的一張白紙,上面寫滿了屬于他的梅花。一顆米/從老農的血汗中抽身/演變成另一個你/一顆米,又一顆米,排成一列/肩并著肩,蔑視干癟的稻穗//它們排起長隊,等待收割/它們穿上金色的衣裳,以飽滿的乳房/喂養/一貧如洗的糧倉。(《一粒米》)詩人最富大膽想像,如果沒有真正的鄉村經歷,如何能夠把一粒米想像成另一個自己呢?米粒又是不安分的,他們排著整齊的步伐,要向傳統挑戰,蔑視他們想要蔑視的一切,米粒是平凡的,但是米粒又有著非常大的能量,他們不僅僅是喂養糧倉,他們還擔負著向命運抗爭的重任。生活,不是一個詞,生活就是一粒米,一粒喂養我們的精神源泉。
愛情是詩歌的主題,所有關于愛情的美好時光,我們都能在詩歌中感受到。周躍剛是個非常年輕的小伙子,他對愛情的唯美追求,他對愛情的認識相比年紀大一點詩人肯定有著不同的認知。中國詩歌歷來不缺對愛情的絕妙贊美,但是愛情在周躍剛的詩歌中又是以什么樣的方式來呈現的呢?該有一個姑娘,手持稻花,走在田間地頭/與風一起靜默燃燒/或許閃電,雷雨,驚天動地我與你,生生死死無憑據。(《冷夏》)看來詩人還是非常向往鄉村里的愛情,他的想像中鄉村愛情才是世界上最純美的愛情,但他心有不甘,那已經遠去的鄉村愛情已經不在。這是理想與現實的差距,詩人內心的失落是無以復加的。青春里。雨巷依舊深情朦朧,將一顆雨/打進牽手的點滴。所有背地而生的樹都/長出花火,如擦燃/在天間的亮/恰如你羞紅的臉龐,讓我燃燒。(《因為愛情》)也許詩人深深地受到了戴望舒的影響,那條長長的窄窄的雨巷在詩集中不斷出現,那條雨巷一定在詩人的內心留下了深刻的印記,那把油紙下,成了詩人等待愛情的驛站,去年今日此山中,人面桃花相映紅,姑娘那羞紅的小臉,把詩人的激情青春蕩得如墜秋千一樣。愛情是美好的,愛情讓詩人神采飛揚。
對現實的關注,詩人傾注了不少的筆墨,地域性寫作在詩集中也占有了相當重的位置,一個情字作為暗線,貫穿了始終。
整部詩集,青春的旋風刮得人喘不氣來,這是周躍剛詩歌為我們架設的陷阱。
寫完這篇文章,已是深夜。推開窗,有風從窗前吹過,街道上的銀杏葉紛紛飛揚,再向前跨一步,春天就不會遠了。
就此打住,以上文字與周躍剛共勉!
二〇一四年十二月二日星期二凌晨于嘉陵江畔養心閣
黎大杰
(黎大杰,原名黎杰,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鳳埡山》文藝主編。從事散文、詩歌、小說等多種題材的寫作,長篇小說《出軌的教育》在新浪簽約連載。出版有散文集三部,詩歌集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