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商品經濟的深入發展,人們的價值觀也在無情地“裂變”。好多似是而非的東西出現了,真的眨眼間變成了假的,假的則被捧上了天,高高地供奉著。竟連一向莊嚴肅穆的歷史觀念及其客觀存在都被顛倒了,像街頭任人賞價的妓女,被戲說來戲說去。
即便是中國歷史上悲壯慘烈的抗日戰爭,現今的文藝作品也是讓人一頭霧水。近些年發飆的抗日雷劇更是匪夷所思。且不說飛檐走壁拿小鬼子性命如探囊取物者,那些身著旗袍腳蹬高跟鞋手持雙槍撂倒一大片窮兇極惡的日本士兵的妙齡女郎,更是充斥熒屏,稍不留神,你還真以為是在看雜技表演呢!
智力再低下的國人也不會相信這就是抗日戰爭,這就是曾經發生過“南京大屠殺”的真實的歷史。林仁清的小小說《抗日英雄》不僅還原了抗日戰爭的歷史原貌,還讓我們看到了歷史的真實。
《抗日英雄》只有1600多字,雖然篇幅短小,卻跨越了半個多世紀。作者把幾樁大的歷史事件作為背景,演繹了主人公黃元熙從神到鬼,又從鬼到神的激烈動蕩的人生命運。
從小說中可以看出,導致黃元熙神鬼命運轉換的關鍵是:父母把他寄回來的錢“買了好多的田地”。誰料想解放后他家竟成了大地主,財產被沒收,父母被斗爭。黃元熙一怒之下,大喊大叫,你們比日本鬼子還殘忍!由此被打成反革命,判了無期。
這一情節,我認為作者處理得非常精妙,到位。很是符合當時轟轟烈烈的“一刀切”的階級斗爭的現實。而就黃元熙來說,恰恰是其樸拙彪悍性格特征的延續表現,特別是他認為自己是抗日英雄的心理預期。然而當這種心理預期陡然墜落時,這種悲憤似的爆發也就順理成章,不可避免了。
不啻如此。通過黃元熙悲喜交集的命運旋律,跌宕起伏的人生旅程,我們還從一個側面鳥瞰了中國半個多世紀以來的一幅幅真實的歷史畫面。我們不禁要問,為什么一篇小小說能有如此大的張力,如此深厚寬闊的歷史感?
回答這個問題我們還得從文學作品產生的源頭說起。2013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加拿大女作家艾麗絲·門羅在談到自己的創作時說道:“我寫的就是生活中的我。”門羅的成功之處就在于,她所有的作品就是寫的生活本身,將司空見慣的生活現實與充滿戲劇性的故事融于一體,無論陽光明媚還是陰暗潮濕。以此來看《抗日英雄》,它之所以能撩開迷霧重重的歷史面紗,再現歷史原貌,在于它與門羅一樣,描繪的就是生活本身,生活本身中人的命運和曲折的人性之美,曾經的眼淚與歡歌。盡管小說的情節看起來有些偶然性,但我們卻在仰天嘆息中讀到了真正的、真實的歷史,聽到了歷史的顫栗與心跳,那樣親切而自然。
當我結束這篇短文的時候,又想起了小說的結尾:“一位老人回答,我沒見過他抗日,只見過他沒飯吃。”唏噓也罷,悲涼也罷,它給我們的震撼卻是撕心裂肺的,疼痛而焦慮。何等深刻的現實,何等真實的歷史。我們因此而感慨,當今文壇,這樣的文學作品實在太少了。我想到了魯迅先生“救救孩子”的吶喊,救救我們的作家,救救我們的文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