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正陽老家的一句土話，大意是形容那些自私小氣，相當摳門的人，你要想從他那里得到一點什么，難的很，就象驢身上割疔一樣。你想呀，一頭小叫驢，你要從它身上割去一塊東西，也許這東西，對于驢來說，是不該占有的，割掉它，有益無害，但這驢也要亂踢亂咬，不叫你割。

市水泥廠的職工，就常拿這話來形容他們的田廠長。為啥呢？誰都知道，這些年，物價漲的邪乎，米面油都在漲，連蔬菜也乘勢而上，過去兩毛一斤的蘿卜，賣一塊，五分一斤的白菜，賣五毛。民以食為天呀，這么貴的物價，叫百姓咋生活呀？于是廠里的工人就嘈嘈著，叫田廠長給他們漲工資。田廠長左推右擋，總也不肯漲，還說已經不低了。

說起來，水泥廠這些年生產形勢不錯，越是金融危機，越不危機。到處在刺激，到處都用水泥，價格還一路攀升。但田廠長卻總是叫窮，這也沒錢，那也沒錢。水電漲價了，石料漲價了，邊買原材料的錢都沒有，哪里還有錢給工人漲工資呢？

這話說給外人聽還行，廠里工人不信這一套。他們明明看見田廠長這幾年，小轎車換了一輛又一輛，桑塔納換成了蘭鳥，蘭鳥又換了寶馬，寶馬又換作了別克。一年往美國跑兩踏，說是去招商一分錢也沒招回來，把自己的兒子招到美國念大學，還買了別墅。

尤其讓人可氣的是，田廠長不給工人漲工資，卻偷偷給自己漲了工資，反正都是自己說了算。他年薪一百萬，還嫌低。廠里工人月資一千塊，他說已經夠高了，他把自己的年薪漲到兩百萬，還埋怨沒有平安老總工資高，工人一分也不給漲。

廠里工人覺得這事太不公平，一個叫張平安的老工人去找田廠長理論。田廠長說，人家叫平安，你也叫平安，人家年薪上千萬，你工資只有一千塊，這就叫市場經濟，別不服氣，有本事也當官去，沒本事，就老老實實在廠里磨水泥，別瞎生氣。

張平安氣得無話說，到處發狠話，日它娘，砸鍋賣鐵也得叫孫子念博士，當大官，別學爺爺受這窩囊氣。

光漲物價不漲工資，廠里工人咽不下這口氣，就給市信訪辦寫了信。很快就得到回復，漲工資去找廠工會。

廠里工人都笑了，廠長和工會伙穿一條褲子，廠工會主席是廠長小舅子。廠長指東他不敢往西，廠長叫打狗他不敢攆雞，指望他為工人說話，等到鐵樹開花也不中用的。

田廠長得知工人給市里寫信，惱了，說這是告刁狀，越級上訪，破壞穩定。于是他把帶頭寫信的老工人都下崗了。還說這是輕的。看看人家，有跨省抓人的，有就地抓人的，誰再鬧，咱也叫他嘗嘗喝稀飯的味道。

如此一弄，廠里穩定了。田廠長接著要干大事。干啥大事呢？說是要改革。還是一個人說了算。好端端的國有資產，是勞動人民的血汗結晶，要改革，應該把這財產平均分給老百姓才對呀。田廠說，不能那么做，那叫國有資產流失，是不搞社會主義。工人們說，沒有民主的改革，才不叫社會主義呢，工人們創造的財產，都叫你狗日的霸占著，你想咋花，就咋花，你想咋貪，就咋貪，不叫工人放個屁，這叫哪門子改革？

田廠長有的是辦法，叫摸石頭過河。一轉臉，田廠長就把工廠搞垮了，負責一個億，資不抵債，只好破產。田廠長不花一分，就霸占了廠里土地，設備，資產。條件是接收廠里工人。誰知提上了褲子田廠長就不認賬，就要競爭上崗，叫廠里工人全都下了崗，誰想上崗，得交一萬塊上崗費。

廠里工人氣壞了，說當官的真能，他自己摸著石頭過了河，把工人扔在水里受苦。想不到辛苦干了幾十年社會主義，一轉眼就成了窮光蛋。連個說理的地方也沒有，一說就要被教育，說這叫改革，工人階級要勇于為改革做犧牲，好話說得比鱉蛋還圓，都是拿嘴×人，你還不能多說，一說就是不穩定。

如今的田光明，還是廠長，工人們叫他老板。改制后的工人，一無所有，一下子感到了冰火兩重天。過去每天工作八小時，現在要干十二個小時，過去休大禮拜，現在休小禮拜，工資還是那點工資。過去下崗叫國企下崗工人，現在啥也不是，說攆人就攆人。過去，有意見還能找主管局長反映，現在找誰都不管。

你說，現在的工人去找田廠長漲工資，會有什么好果子？干脆不找了，認命吧。所以，每當工人們眼睜睜地看著田廠長的別克車，從廠區絕塵而去時，都會憤憤地說，真是驢身上割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