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第一次到美國時,在華人報上看到一則短消息很有趣,至今記憶猶新,現寫出來以饗諸位好友。
某省出國“考察團”一行十幾人,由省辦劉副主任帶隊,不辭辛苦來到美國。從東部尼亞加拉大瀑布、紐約曼哈頓、費城自由鐘、波士頓大龍蝦到西部拉斯維加斯賭城、洛杉磯迪士尼樂園、約瑟美地國家公園、西部大峽谷……一一作了詳細考察,圓滿地完成了此行的任務。
回到賓館后,大家聚在一起喝咖啡,談論起這些天的美景、趣聞,總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也許是香醇、濃郁的南美咖啡容易使人產生聯想,旅游局王局長忽然提出“趁時間還來得及,想去紅燈區轉轉” 的想法,大家為之精神一振,雀躍附和。但這事必需經領導同意才行,于是都用期待的眼神望著劉副主任,希望能得到他的首肯。劉副主任卻學著美國人的姿勢聳起肩膀,攤開雙手,頭稍稍右偏,望著大家笑而不語——意思是想聽聽大家的意見再說。
張處長首先表示不削一顧的態度,他說:“我市南郊那些地方大家都很清楚,有什么好看的,多此一舉。”
他立刻遭到王局長的反駁:“南郊那些土雞窩太窩囊了,不值一談;現在既然到了美國,當然應該去見識見識洋世界啊,否則會遺憾一輩子。”
李局長不愧是管文教的,說起話來以理服人:“我們在云南水富看到的‘西部大峽谷’也叫‘西部大峽谷’;今天,我們大家都看到了美國真正的‘西部大峽谷’,不是天壤之別嗎?”
“對,對,對,李局長說的太好了”大家高興得一致稱贊。
“我看還是算了吧,我們這次出來,應該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我們都是共產黨員,馬克思主義者啊。”紀檢委的老范不慌不忙,語重心長地說。
這無疑給大家潑了一盆冷水,都覺得很掃興,熱鬧的場合忽然安靜下來。有人不甘心,試圖反駁,一時也找不到好的理由。
“NO”,想不到一直坐在那里微笑不語的劉副主任說:“去看看資本主義腐朽沒落的東西,給我們當當反面教員有何不可?”
眾人哄笑, 歡呼起來:“還是劉主任思想覺悟高,不愧是領導啊。”
劉副主任很得意,笑起來肥大的酒糟鼻子更紅了。
這劉副主任能從縣供銷社主任,總支書記步步青云爬到現在這個位置,自然有他的獨到之處。聽說他當年在市府當辦公室主任時,換了三屆市領導都能穩坐釣魚臺,而且深得各屆領導青睞,其水平可想而之。
經劉副主任這么一講,事情已經名正言順,出師有名了,剩下的只是“紅燈區”地址的問題。可惜這些蹩腳的英語們把“紅燈區”直譯為“紅色的燈的區域”,然后去問賓館服務員。服務員對市里情況很熟悉,她仔細想了想:有紅色的燈的地方不少,但并不是一個區域;“紅色的燈的區域”是什么東西,在什么地方,她根本不知道。大家接連問了好多人,都在搖腦殼。
為難之際,一個美國老頭似有所悟,反問:“紅色的,有燈的一個區域?”
“Yes,” 有人回答。
“你們是中國大陸來的?”
“Yes!”,大家搶著回答。
“OK,我明白你們要去的地方了,請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去那兒”美國老頭爽快地說。
大家非常高興,想到馬上就要到“紅燈區”了,甚至有點激動。恍惚中,那種笙歌鼎沸,紙醉金迷的場景似乎浮現在眼前。
他們乘車穿過市區,幾經周折,終于來到郊區一幢別墅模樣的小樓旁。遠處望去,紅磚小樓坐落在翠綠的草坪上的樹林中,真是“萬綠叢中一點紅”,恬靜而優雅。
有人很疑惑——這是紅燈區嗎?
也有人很欣賞——想不到美帝國主義的紅燈區如此高雅!
隨著大家走近院落,一尊人頭雕像怎么這樣眼熟?再往前走,原來竟然是馬克思頭像?!真是匪夷所思,大家都很驚愕:怎么“紅燈區”安放馬克思他老人家的塑像啊?”
“這不是對馬克思他老人家的侮辱嗎?”大家都很憤怒。( 雖然現在很多人對馬克思早已生疏,但面子上過不去啊。)
“這個混賬美國,搞些什么名堂?張處長罵開了。
“沖進去,把這個婊子窩砸了!” 王局長怒氣沖沖,自言自語地提虛勁。
劉副主任確有水平,慌忙招呼大家:“同志們,千萬不要沖動,這不是在中國啊。”
大家吵吵嚷嚷地進入院內,早已驚動了房主人。從屋里出來一位慈眉善目的長者,慌忙給大家打招呼, 詢問為什么在此吵鬧?大家七嘴八舌、連比帶劃,用半生不熟的英語抗議,弄得這位長者一頭霧水。
搞了好半天,大家終于明白,原來這里是美國共產黨人設立的馬克思紀念館!美國共產黨成立于1919年,至今仍堅持正統路線,在年齡上還是中國共產黨的老大哥呢。由于翻譯錯誤,鬧了一場誤會。
這也難怪那位勞神費力,自愿帶路的美國老頭,因為在美帝國主義這片國土上,“紅色的區域” 舍此其誰?
其實,由這些公仆組成的這個“考察團”陰錯陽差地來到這個“紅色的區域”,實屬天意!也是到了他們應該去考察的地方啊。
子產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
2012、9、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