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上午,陳良就在田芳的住院檔案里發現了她的真實身份,這一發現徹底摧毀了陳良對城市的最后一絲信任和僅有的一點點希冀,使他頓時陷入了一種刻骨銘心的痛苦中。
為了弄清田芳的傷情,陳良去找主治醫生調看她的病情記錄,結果出人意料的是,陳良竟在住址一欄上看見了一個非常熟悉的地名:永康縣懷遠鄉芒城子村。這不是他父親的老家,他二叔二嬸居住的村子嗎?這不是那個曾經養育了他這個城市棄兒,讓他一直魂縈夢繞感激至今的鄉村嗎?更讓陳良沒有想到的是,其實田芳根本不姓田,而姓陳,叫陳田芳!陳良霎時驚得目瞪口呆,眼前不由出現了當年他離開芒城子時,二嬸抱著才出生幾個月的小妹妹送他到村頭的情景,他的鼻端驀地就飄起了小妹妹身上那股遙遠的充滿生命氣息的奶香味。他心里撲撲亂跳起來,突然騰起一種災難襲臨的慌張和恐懼感。他慌忙丟下病歷,跑進病房去拽出唐玲,站在過道里劈頭就問,你們倆姊妹都是永康縣芒城子村的?
唐玲懵懂地點頭。
田芳不姓田,姓陳,她父親叫陳光明,對嗎?
唐玲驚訝地望著他,你……你咋知道?
陳良閉上眼睛,痛心疾首地搖頭哀嘆,天啦,咋會有這樣的事?咋會有這樣的事哪?!
然后陳良就瘋了似的轉身跑進病房去,一把抱住躺在病床上的田芳,凄然叫道,妹妹,妹妹,我的小妹妹呀!
田芳慢慢睜開眼睛,望著陳良哀哀地叫了聲“哥……”,眼里瞬即汪滿了淚水。
陳良驚愕地瞪著她,你……你早就認出我了?
田芳淚漣漣地點頭,我猜可能是你。
那你咋不當面認我?
田芳搖了搖頭,羞慚地別開臉去,我用的是假身份證。再說,我……我又在做那種事,咋……咋好認你?我……我給陳家丟臉了,給你丟臉了,哥……
陳良禁不住將田芳緊緊攬在懷里,淚水飛漱而下。他把一張淚臉貼著她的淚臉,蹭擦著輕聲說,你啥都別說了。不管你做了啥事,你都是我的妹妹,都是我的妹妹!
田芳在他懷中凄泣道,我想回家。
陳良抹著眼淚說,你還要治病吶!
陳良說的治病有兩個含義,一是治她頭上的深度撞傷,二是治她已經感染上的可能影響到她未來身體健康的非常嚴重的性病。這些情況陳良都在她的病歷上觸目驚心地看到了。
但田芳卻哀傷地搖了搖頭,說我不想在這鬼地方呆了,我想回家,回家……
陳良長嘆一聲,不由把他的臉與田芳的臉更加緊緊地貼在一起,流著淚說,好吧,我們回家,我們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