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_____黑漢帶的隊伍，僅比趙三爺出院晚幾秒鐘。

趙三爺剛帶著人沖出醬園院門，黑漢便以按奈不住的聲音大喊：“兄弟們，跟上俺殺呀？”舉一把寒光閃閃的大刀猛然沖出院門，身后的十二名武館青壯除輕功了得的王松去緊跟趙三爺外，其余的十一名同四百名袍哥壯士，爭先恐后緊跟黑漢沖了出去，一出門便急轉右拐往坡坎街上沖。 

黑漢這隊人所處的地勢位置更復雜。爬上了坡坎后，往右倒九十度的急拐彎，是一條百余步的窄巷，窄巷一側是醬園的后墻，兩丈多高不可攀越；另一側是三家連接為一體的富戶宅院，宅院沒有圍墻只有墻壁，宅院門堅墻厚，拐角處的磚墻一直聳至屋脊，也無攀緣藏身之處；窄巷盡關又一九十度的拐彎，是一條近三百步長的窄巷，窄巷一側是富戶們的高墻，一側是一戶一戶連接成的貧民房宅，怕事的老百姓天剛黑時見營盤巷口修筑了工事并截斷了行人，便知官府有重大軍事行動，早早地把自家門用木杠石頭從門內堵死藏在屋里連大氣都不敢出，窄巷最多僅容四五人并肩行走，也就四五尺寬吧；要穿過這條窄巷，才是營盤上，但還得又拐個九十度急彎，往前兩百步遠才是駐扎官兵的軍營。就是說，黑漢帶領的四百多人，前頭人走至第二個急拐彎時，后面的人才剛出醬園正在爬坡坎。如果前頭人走到營盤上巷口，黑漢的四百多人就全部裝進第二個急彎后的三百步長的漆黑的窄巷中。這可是官兵打伏擊的最理想的場所。

所以，當黑漢領著人馬爬上坡坎拐過第二個急拐彎時，見面前黑咕隆咚的一條三百多步長的巷子，便又一次喊著“殺呀！”加快了腳步，一條直直的黑巷子里全是狂奔的密匝匝的身軀，震得一條黑巷子像擂鼓。沒想到，老謀深算的吳千總早已布下羅網(wǎng)，當黑漢領的隊伍從頭到尾全部裝進了黑巷時，第一個急轉彎旁的三家富戶宅院突然大門洞開，每個大門里驟然涌出五六十個兵勇，每人都肩扛沙袋，迅速將窄巷堵死，壘成碉堡；旋即，幾十支曼利夏步槍和日式209式步槍一齊朝黑漢的后隊開火。此時，快抵達營盤街口的黑漢先頭隊伍，更遭到伏在巷口官兵后的猛烈襲擊，使裝在黑巷夾道中的壯士們前不能進后不能退，頓時亂成一團擠成一堆發(fā)出陣陣嚎叫，紛紛飲彈倒地，血像潑出的水樣濺紅了兩側墻壁和在巷街上淌成血凼。黑漢緊貼墻面急得哇哇大叫：“兄弟們別亂呀！快擲梭標炸彈！”這才使手執(zhí)梭標長矛的壯士們將手中的武器向兵勇們投擲，扔出的炸彈也一連在巷口兵勇間爆炸，狼煙滾滾中，兵勇們雖然有二三十人被炸倒，卻依然穩(wěn)不住自己隊伍兩頭人往窄巷中猛擠的趨勢。黑漢已失去指揮作用，心一橫便揮舞手中大刀孤身沖到了營盤巷口，身上連中幾槍已不知覺，像個血人，哇哇狂叫一連砍翻好幾個兵勇才轟然倒地身亡。整個戰(zhàn)斗不到三十分鐘，窄巷里彌漫著硝煙石灰和濃烈的血腥味，巷里橫七豎八堆滿尸體，再沒有一個站立著的人影。窄巷里一片死靜。

______只有余青夫婦領的兩百人隊伍沒遭到官兵的伏擊。他們是最后沖出院門的。沖出院門后，留下的兩個守院人立即關上了院門，院內寂靜，好像這里什么也不曾發(fā)生。準確的說，不是他們沒遭到官兵的伏擊，而是撞開幾家官員的大門后，發(fā)現(xiàn)庭院空空，最后在仆役房中找到一兩個看院的老者。余青不忍殺守院人而又領著隊伍急急返回。剛到丄字口，聽見坡街上槍聲密集，正想兵分兩路，一路左拐上坡坎街聲援黑漢，一路徑直往枯井方向支援趙三爺，不料坡坎街上已結束了窄巷里的屠殺，吳千總又令兵勇們在坡街上重新筑起堅固的沙堡，利用居高臨下的優(yōu)勢，子彈疾雨般從坡坎頂上傾瀉下來封住了丄字口。鑒于坡坎上的堅固工事和子彈的封鎖，和已有二三十名兄弟沖過丄字口，余青才重新下令道：“去功打州府衙門！”人們紛紛躲過亂飛的子彈，一齊涌向枯井方向。

幸好吳千總誤以為余青會利用彎巷優(yōu)勢，筑起工事來與自己對抗，才沒有及時追下坡來；否則，余青和趙三爺?shù)年犖閷⒏焓艿絻深^的夾擊。

趙三爺正擰緊眉頭無計可施時，聽見背后黑暗中傳來一片咚咚的腳步聲，大吃一驚，以為受到官府的兩面襲擊。細看，一大群頭栓白布條的壯漢從后面潮水般涌至，奔在前頭的余青叫了聲“三爺”，余青身邊的蘇州女人手持雙槍的英姿也漸漸清晰，趙三爺才轉驚為喜。蹲伏在沙堆下的驚悚不安的壯士們，因又添了戰(zhàn)斗力而一陣歡呼，頓時斗志高漲。

趙三爺和余青三言兩語交換了戰(zhàn)事的情況。趙三爺指著州府衙門的堅固沙堡道：“老弟，你看-----？”

余青略一沉吟道：“三爺，只有一拚了！”

“拼了？”趙三爺膘了一眼身材嬌小的蘇州女人，道：“唉！弟妹咋辦？”

就哽住不說了。

想不到蘇州女人竟然嫣然一笑，英姿颯爽道：“三爺呀，我老早就想好哉，俚督男人啦能做格事體，伲女人家也好做格。再講勒，我男人真格要死脫仔么，我一介頭活勒朗也嘸啥味道。奈覅小看我手里響格德國造小口徑，吖蠻著力格！”

在生死存亡的關頭，聽蘇州女人吳膿軟語了一通，雖聽不甚明白，但小女人的神情舉止已鋒芒畢現(xiàn)，使趙三爺深受感動無話可說，也頓時堅定了決一死戰(zhàn)的雄心，向蹲在沙袋堆后的漢子們道：“兄第們，聽好嘍！我們只有拼命了！老方法，有槍的全部上墻，占到屋脊去跟他們對射，掩護沒有槍的兄弟們；沒槍的兄弟們聽余青指揮，全部分散開，不要裹成一堆，聽到我們在屋脊上開槍，就一齊沖上去朝他們扔炸彈扔石灰包，沖上去拚命的砍殺。”

于是，趙三爺王松一躍上了高墻。壯士們搭人梯讓持槍的六七十名漢子也紛紛上了高墻，緊跟在趙三爺和王松身后爬上屋脊，再向州府衙門方向的房屋頂一棟棟摸索過去。時間凝重而緩慢，匍匐在地上的壯漢們焦急萬分，隔了好一陣才終于聽見了屋脊上突然響起槍聲。

屋脊上的槍聲一響，踞守州府衙門的兵勇們一下懜了，不知飛彈來自何處，又見七八個兵勇飲彈身亡，槍聲一時稀落下來。千鈞一發(fā)之際，估計占據(jù)衙門沙堡的官兵一時沒回過神來，余青抓緊時機振臂一呼：“兄弟們，沖呀！”四百名壯士一瞬間躍過沙袋，像一群復仇的野獸，向州府衙門沖去，盡管衙門沙堡的槍聲再次密集，又先后被趙三爺他們擊斃十余人，使決一死戰(zhàn)的殺紅了眼睛的壯士們很快就沖到了陡峭的石階上。蘇州女人不但是神槍手，輕功也了得，在紛亂狂奔的人群中靈活如一只奔鹿，一直緊跟余青左右，只要沙堡后面的兵勇一冒頭，幾乎都會被她擊中，一連有十余個兵勇的頭部開了花，兵勇們一時被打的暈頭轉向。余青和他的蘇州女人及幾個功夫好的壯漢很快就上了石階，奔到沙堡前一躍就越過了沙堡，眼明手快眨眼就擊斃了十余個官兵。此刻，趙三爺所帶的六七十人已跳下高墻跟了上來，很快與先到石階前的壯士們匯到一起猛攻衙門沙堡，沙堡內的官兵頓時被炸得昏頭轉向，被石灰嗆得睜不開眼而慌住一團，射擊竟突然奇怪地暫停下來。壯士們抓住這一刻，幾百人幾乎都登上了陡峭的石階。

沒想到，指揮衙門沙堡的人竟是心狠手辣無常二爺。因偵察有功，被劉知府提升為州府衙門堂勇管帶。無常二爺下令官兵暫緩射擊的用意是，引誘趙三爺?shù)年犖槿刻ど鲜A，好改用火功。就在趙三爺?shù)谝淮伪粨魸⒑螅A上已鋪上厚厚一層火藥，而沖近沙堡的漢子們復仇心切，見沙堡內的射擊暫時減弱，卻沒有留心陡梯上的黑色粉沫，便一窩蜂手舞大刀利劍幾乎全部接近沙堡。此時，無常二爺見余青等人像大鵰展翅似的突兀飛降到衙門沙堡之內，在兵勇群中左突右撞，一連砍翻數(shù)兵勇，慌忙下令事先伏在沙堡兩側的火箭手，一齊朝石階上放射火箭，同時往石階上扔裝滿了桐油的瓦罐。一時間，石階上的火藥轟一聲就騰起一片大火，風助火威，火借油猛，頃刻間石階上騰起兩丈多高的火焰，燒紅了半邊天，并將石階上的壯士們全部吞進火海中，其慘烈可想而知。

趙三爺和王松是由石階左側攻上石階的。當石階上成為火海的一瞬，趙三爺渾身冒著火苗，像一頭火焰獅子，朝上連竄了幾級石階，身上又連中了數(shù)彈，頓時血噴如注，覺得眼目中全是鮮紅的火光與血霧，天是血紅的，地是血紅的，整個世介都是血紅的，“好個血的世界啊！”不禁鼓足生命中最后一股力量，長嘯一聲撲到了石門旁的石獅前，依然怒睜雙目高舉著劍，完成了“成仁”的壯舉。大火之后，石階像經(jīng)受了一場火山熔巖的洗禮，石階上被燒焦的壯士們也像冷卻后的火山熔巖形態(tài)各異：有曲腿半蹲的，有雙臂指天的、有臉面貼地伏著的，有坐著成掙扎狀的，趙三爺和王松的身軀依然屹立不倒，全部焦黑像煤精石雕像。蘇州女人是身上連中數(shù)彈后倒在余青身上死去的。而余青的身體已被刀劍砍得血肉模糊。

自戰(zhàn)斗剛開始，坐鎮(zhèn)衙內公堂總指揮的劉知府不斷地得到堂勇的傳報：一會是古井巷口失利，百十兵勇全部陣亡；一會又是亂黨復出，從高屋脊上與官兵對峙射擊，甚至飛躍進衙內沙堡內，還有個使雙槍的女神槍手----聽著聽著，嚇得面如土色渾身直抖。劉知府萬沒想到亂黨竟如此兇猛，難道他們個個人都吃了豹子膽置生死于度外，難道他們有神功護身刀槍不入，他們?yōu)樯恫回澤纯節(jié)M清王朝呢-----？想著想著，頭暈得像挨了一棒似的，頓覺四肢無力，從太師椅上慢慢滑跌在地上，雙腿直蹬，口吐白泡，當即被州府同知斥兵勇扶進內院又是掐人中又是按胸理氣又是灌參湯才緩過氣來。幸而州衙魏同知老道，見衙內情勢危及，當即下令保衛(wèi)內衙的百十名兵勇全部上陣，從第二段石階上猛撲下來，長槍短槍馬槍步槍一齊朝石階上射擊，寬闊的石階上頓時便成了一片焚尸場。

未奔上石階的還有近五六十壯士，眼見趙三爺王松等人被火海吞噬后，頓時悲憤難忍失去理性，正要毅然沖進火海孤注一擲時，吳千總帶領的兵勇已從古井巷口殺奔而來了，另從州衙街口也殺過來一支由富霸護院組成的保安隊，再加上衙門沙堡內的不停射擊，子彈疾雨般瘋狂地啃咬近壯士們的身軀，使他們三面受敵，無一人幸存。攻打衙門沙堡一戰(zhàn)中，六百五十多名英雄無一生還。

_____就在趙三爺攻打知府衙門和黑漢身陷營盤上窄巷時，老六的百十名袍哥隊伍已悄然抵達東城門下，見黑咕隆冬的城門上毫無動靜，老六一聲令下，壯漢們迅速松開綁在舟船兩側的楠竹云梯，個個奮勇當先，向城門發(fā)動了進攻。按照事前議定計劃，壯漢們一上岸就一齊點燃火炬，百十只火炬瞬間燒紅了半邊天，百十條嗓子一齊嘶聲吶喊，持槍的兄弟掩護著抬云梯的兄弟到了城門下，七八把云梯一下搭在墻上，壯士們便靈活如猴子樣接二連三躍上了云梯。

突然，城門上戰(zhàn)鼓咚咚如炸雷凌空滾來，兵勇們發(fā)起陣陣哦噓吶喊，隨著喊聲子彈疾雨般潑下城墻，機弩火箭也流星雨般直撲登城的壯士，搭在城墻上的揇竹云梯不是被利刀砍斷就被烈火燒焦，一個人也沒能登上城墻，紛紛墜落到地上。老六曉得內部出了奸細，急得五臟六腑如烈火焚燒，只得令壯士們向城垛投擲梭標火把，不到一小時折傷七八十人，才痛哭流啼帶著十余人駕舟而下。舟行幾里時，老六吩咐兄弟們各自逃散，獨自一人跌跌闖闖趔趔趄趄沿著江邊朝江陽城方向走去。

_____老六隊伍攻打東城門的同時，周老者帶領的一百二十八人也集聚在一起，直奔東城門。時置初冬，街上行人稀少，見突然涌現(xiàn)出一群手執(zhí)刀槍棍劍的壯漢，一面白布金獅旗幟獵獵飄動，似天兵下凡，立即閃在街檐下，連連“哦哦”地驚嘆。反正隊伍一直跑到東城門前面的一條百余步長的寬闊的菜市街，已萬人空巷，城門上火光閃耀槍聲人喊，才察覺戰(zhàn)事不妙。正踟躕間，市街兩側的茶館酒肆涌出簇簇官兵。周老者大喊：“兄弟們！跟他們拼了！”兩軍短兵相接，展開了一場殊死搏斗。到最后，官兵扙著靈活方便的小口徑毛瑟步槍的優(yōu)勢，反正隊伍傷忘大半，余下三四十人也因寡不敵眾，連戰(zhàn)連退，又被南城門來聲援的保安隊截住，周老者帶領的人全部陣亡，大街上橫七豎八躺著血跡模糊的尸體。

第二天一早，天還蒙蒙亮，躲在城外的老六混跡于進城賣物的農民中，從南城門進入江陽城。一亱之間，老六像變了個人似的，篷頭垢面神情愚鈍，走路也踢踢絆絆像個醉鬼，對沿路市民們的議論紛紛也充耳不聞，仿佛根本與自己無關，已記不得發(fā)生于昨傍晚的悲壯場面，迷迷糊糊地走到了趙三爺家門前。見大門已被官府鎖上還來不及搜查抄家，便隨手在院門口尋了塊磚頭將鎖砸開，一個踉蹌掄進門去，走了幾步就一頭栽倒在天井里。院中景物依然卻人事全非，偌大個宅院已空無一人，趴在地上的老六心中悲憤狂嘯痛，熱淚紛飛。朦朧中，見趙三爺從堂屋里迎了上來將他扶起，和言悅色道：“老六，你終于來了！昨晚你去了哪里啊？”老六剛要伸手擁抱趙三爺，方知是幻覺，猛地靈醒過來狂喊道：“三爺，我們失敗了，我們都失敗了！我們內部出了奸細呀！”想到對自已恩重如山的趙三爺已壯烈成仁，自己何苦在世上以敗將的身軀茍延殘喘，老六心痛欲裂，慢熳從懷中掏出一卷白布來，展開，是一把用獅旗裹緊的短劍，抓起劍來毫不猶豫用劍尖掋住了自己心窩。剛要用力，又恍似聽見書房傳來趙三爺?shù)脑捖暎骸跋衲氵@樣渾身是膽的高人，不做點驚天動地的事就去死，豈不是婦人之見？也不值得嘛！留著你對國于民都有大用哦。”是啊是啊！死還不易么？死了就太便宜他們了，老子要暗殺那些貪官污吏，殺一個是一個，殺兩個算一雙，要替三爺和一千多個死去的同謀會兄弟們復仇！殺得狗日些驚心膽顫；還更應該去南方找孫先生，東山再起重新點燃反正的火焰，這次反正失敗是沒有廣大的老百姓加入才-----于是，老六又重新用皺巴巴的獅旗將短劍裹緊，揣入懷中。

老六的哭聲已驚動了四鄰。好多戶平素受到趙三爺接濟過的人家，對于反正舉義的事，直至前一晚趙三爺領頭去攻打州府衙門后才如夢初醒，心潮起伏，一夜難眠，又聯(lián)想到趙三爺一向接濟貧苦人家的事跡，不由萬般感嘆：“原來趙三爺是個專為貧苦人家打抱不平的英雄啊！”那么，這個一早就來哭趙三爺?shù)娜耍惨欢ㄊ莻€好人。于是男人大娘孩子都先后紛紛趕到趙三爺院子來了，一齊圍住老六，看有什么需要幫助的事情好出手幫幫，不免被老六的悲痛感動的紛紛落淚。

此時，一個小伙子由巷街上躥進院子，驚呼道：“官兵來嘍！要來搜查這院子了！”隨即傳來兵勇們跑在巷子里的咚咚跫音，人們一下不知所惜。老六冷冷地哼了聲，抹了把淚水一躍而起，朝關心他的人們一拱拳表示感謝，便閃身奔后院的共壁而去。人們正待出院，官府兵勇們已蜂涌而進。

當兵勇們在趙三爺院里四處搜尋財物把家俱物件掀得一塌糊涂時，老六早已跑到醬園后墻，身子一矮，像一架風箏似的飛升起來上了高墻，幾個閃身便縱上了高高的屋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