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舞
李大女兒坐在臺下看完了整個演出。
李大女兒自始至終看得都很認真，還很興奮，每個節目完了都把巴掌拍得啪啪響。尤其是那個跳舞跳得很誘人的男人上場的時候，李大女兒都要和那些大聲叫喊的鄉親們一起叫好，叫聲特別響，足夠引起那個男人的注意。只要那男人在明亮的燈光下有意無意向李大女兒所在的角落望上一眼，李大女兒都興奮得不行，臉紅心跳手心出汗，完全不像一個有了兩個孩子的婦女應有的樣兒。
李大女兒和楊蔥蔥結了婚，一年到頭，楊蔥蔥除了過春節回家過年，平常很少著家，著了家也住不上幾晚，匆匆就回工地。
“還給我住幾天。”李大女兒常常這樣挽留楊蔥蔥。
“不行，我給老板請的假期馬上就到了，工地上缺人手?！睏钍[蔥總是耐心解釋。
“工地，工地，你眼里就只有工地，有老娘我沒有？”通常李大女兒都會生氣，“要不我也去?！?/FONT>
“家里有兩個孩子，還有四個老人要你照顧啊?！?/FONT>
“啥子老人喔，五十多歲正當力，孩子扔給他們正好?！?/FONT>
“不行，老人有老人的事，孩子都還小，特別是楊小兒才兩歲多，我咋舍得放在屋里頭。你舍得啊？”楊蔥蔥講道理，“我出去三兩百元一天，養得活你們。這不，房子修好了，我在外還辛苦幾年，再把房子好好裝修一下，買點像樣的家具，咱好好過日子?！?/FONT>
李大女兒轉過身用背心冷冰冰對著楊蔥蔥。楊蔥蔥從背后摟住妻子，長嘆一聲，慢慢睡去。
明天，楊蔥蔥就要出發，去屬于別人的城市里忙碌，用手藝和汗水堆砌別人的家，再努力扛起一家的生活。
楊蔥蔥走后，李大女兒通常會屋里屋外亂竄，像個失了魂兒的鬼。有時一個人蹲在家門前的竹林里發呆，一蹲就是好多個小時，飯也難得煮。婆婆或孩子的叫聲才會把她喊過神。
隔壁蔣老爺子八十壽辰，兒女籌錢請了一班歌舞團上門來表演。中午飯后，歌舞團就已經表演了十幾個節目。其中有個男子的獨舞，引起了人堆里的李大女兒的注意。并不是舞跳得有多好，關鍵是那跳舞的男子長得高、魁梧健碩，陽光下還顯得白。人一好看，舞跳得不好對李大女兒也誘人。
下午節目表演完，休息了一會兒吃晚飯。晚飯后天就暗了下來，演員們又開始組織節目表演。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在臨時搭建的舞臺上閃爍，間或從一個機器里噴出一點霧氣，把舞臺上的女演員男演員半遮半掩，再加上音樂從大分貝的音響里傳出，頓時好不熱鬧、好不迷人，比白天的氣氛要熱烈許多。
當然，那男子在這樣的舞臺上表演，也越發誘人。
節目結束，人們陸續散去。李大女兒還舍不得走，她站在舞臺旁看演員們收拾表演的衣物、工具。她終于看見那個舞者走近了她。
“喂，你的舞跳得好好喔?！崩畲笈畠夯呕艔垙堈泻?。
李大女兒在晚飯后用心把自己打扮了一番，換了平生少有穿的好看衣裳，很不熟練地抹了粉，涂了艷艷的口紅，灑了濃郁的劣質香水。在還沒有熄滅的霓虹燈下，高高的身材，高高的胸脯挺立，看起來還有幾分嬌艷。
跳舞男子細心看了李大女兒兩眼，鼻子里聞到了有些誘人的香水味兒，“喔，跳得不好，跳得不好，不要見笑?！?/FONT>
跳舞男人回了話，李大女兒心里就突突突跳個不停，那感覺在楊蔥蔥面前是從未有過的，“你們找好大錢喔，一天就是幾大千，還到處去演，一年到頭要走好多地方喔，要找好多錢??！”
“啥子幾大千喔，二十來個人一分下來，才一百多塊。你看我們跳得好辛苦嘛?！蹦凶映林鴳稹?/FONT>
“那道是，不過你們走的地方多啥，見的世面比我們要多好多喔！城里面你們也常去表演吧？”
“有人請當然去啥。”跳舞男子還在不停地將衣物收拾進口袋。
這時候，走過來一個中年女演員，假裝埋頭在男子耳邊說：“唉，羅晃晃兒，你又勾到一個靚妹??？小心我回去告你的狀，讓嫂子給你一頓捶，看你還敢不敢在外面晃？！”
在一旁的李大女兒聽得一清二楚。李大女兒一點都不生氣，反而有著幾分喜悅，“喲，嫂子還兇得很嗦，在家是‘妻管嚴’啊？”李大女兒跟著來了一句玩笑話。
“你少聽她胡扯，”叫羅晃晃的男人挺直了身。
李大女兒撲哧一笑，笑聲清越動人，傳遞給羅晃晃無限的遐想。
最后還是李大女兒主動向羅晃晃要了電話，理由是以后有表演的生意好聯系羅晃晃。羅晃晃遞過去一張做工精美的名片。
夜有些深了，羅晃晃夾著摩托隨著歌舞團隊伍從修好不久的鄉村公路上消失進了黑暗。
李大女兒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想給楊蔥蔥打個電話，手里卻捏著羅晃晃的名片，名片正中印著“羅武盛”。
“武盛，武盛，”李大女兒輕輕念叨，“武圣，還是舞圣，或者舞神也好?！?/FONT>
李大女兒忍不住在心里咯咯咯、咯咯咯笑……
2011-8-27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