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天長地久
——石頂山起義系列故事之十
特別鳴訴:這是小說,是依據真實歷史所記,但是因為不是考究文章,具體人名地名多為化名,因而多無從考證,想要證明自己是文中人物之后人者,皆不能依此鉤沉。
“爹爹回來了?”外面已經插黑,菲兒從里屋出來,剛好向才臻他們到了。
“回來了,這段時間生意怎樣?”
“爹爹回來就問生意,怎么不說說,見到了媽媽沒有,不說說是什么原因一去就是這么久?”
“這不是剛到嗎?也是來不及說呀!”
“外公!您去哪兒了?怎么不帶上幺幺?幺幺好想外公啊!”山兒在里屋聽了,急忙跑出來,撲在向才臻懷里,“外公抱抱。”
向才臻把山兒抱著,山兒也一個勁的在向才臻臉上親:“媽媽,外公的胡子好扎人呦!”
“山兒去拿把刀,把外公的胡子割了。”
“好的!”山兒聽了,從向才臻膝上跳下來,徑直到廚房拿刀去了。
“**身體好得很,在家里什么都能做,就是想你,一天到晚就是擔驚受怕,問你吃苦沒有,生了孩子沒有,小家伙長得怎樣,聽不聽話……一天到晚就只聽她啰嗦,聽得你頭都大了了。”向才臻裹了葉子煙,吧嗒了幾口,長長的呼出一串煙霧,“她還糾纏著要來接你回家,我不同意。”
“爹爹,怎么能夠不同意呢?您這是傷了媽媽的心了!爹爹,您真是鐵石心腸,不為我們娘倆著想!”
“我不同意,組織上也不同意。”
“莫非組織上也是鐵石心腸?爹爹!”
“我不是鐵石心腸,組織上也不是鐵石心腸,就是因為組織上為我們著想,考慮我們的安全,才會不同意。”
“為什么嘛?爹爹!”
“菲兒你想,如果**走了,突然失蹤了,一定會引起敵人的注意,他們一定會猜得到,我們還在,她是來找我們了,白匪就會順藤摸瓜、派人來抓我們。如果我們被抓到,將會是什么結果,菲兒,你想想看。”
“外公,山兒給您割胡子。”山兒在爐灶旁提來了一把柴刀,“外公不要動,聽話哈,乖。”可是由于柴刀太重,山兒只能提著,拿不起來。
“把刀給外公,外公逗你的,外公的胡子好看,不能割。”
“不!幺幺給外公割胡子。”山兒硬繃著,要給他外公刮胡子。
菲兒趕快把刀收過去:“山兒別鬧了。爹爹怎么這么糊涂,叫孩子拿刀,萬一出了事咋辦?”她轉身準備進廚房,又回過頭說,“爹爹說得對,菲兒剛才是誤會爹爹和組織了。對不起了哈,爹爹。”
“菲兒你坐下,暫時不走,爹爹還有話說。”
“你們這么遠回來,一定餓了,我要進去做飯。”
“不要慌嘛,你坐下,爹爹有消息了,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向才臻告訴菲兒:“你何三哥還在。”
菲兒一聽,一下子愣了,一屁股癱在那里。過了好一陣才醒悟過來:“爹爹……這是?真的?”
“感到意外吧?菲兒。”向才臻趕快把菲兒扶起。
“真的,太意外了!我的哥哥他真的還在?”菲兒眼里閃現出興奮的光芒,她抓住向才臻的雙肩,使勁搖晃,“爹爹,您沒有騙我?還是為了安慰我?爹爹。”
“真的。爹爹怎么會騙你呢?莫非爹爹還會騙你嗎?”
“是不是真的哦,那他怎么沒有來找我?”說著,菲兒的兩行熱淚,就爭先恐后的涌了出來,“爹爹,您親眼見到何三哥了還是聽別人說?如果是親眼見他怎么不來找我?莫非我的哥哥把我忘了,他不要我了?他不知道我有孩子了……”菲兒實在忍不住,“嗚嗚”的哭出聲來。
“菲兒不哭了,這是個高興事兒,怎么還要哭呢?”向才臻坐下,“沒有親眼見到,是**告訴我的,但是是千真萬確,千真萬確的,不會有假。”
山兒見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趕快過來過來抱著媽媽:“媽媽不哭!”說著,“哇”的一聲,嚎啕大哭。
“媽媽不哭,山兒也不哭,山兒乖。”菲兒俯下身,拿手絹給山兒楷淚水,然后把山兒抱起,“哦,山兒聽話,山兒不哭。你爹爹不要媽媽和小乖乖了,媽媽要去找你爹說清楚道明白,我要去找他,他是我的天長地久,我不能離開他!我就是死,也永遠不會離開他!”
山兒怔怔的的望著菲兒,似乎不知道她在說什么。
“菲兒你先不要急,他沒有不要你,他永遠不會忘記你,而且天天念叨你。這樣,你先去做飯,呆會兒慢慢說……”
“爹爹不要編謊話騙人,反正我要去找他,找他算賬……”說著,把山兒遞給向才臻,進到廚房,做飯去了。
“單二娃,你去叫上林儺哼兒,也來喝杯酒。”
一會兒,林儺哼兒來了,飯菜也已做好,恰好劉寒也收工回來了。“來,大家上坐,邊吃邊聊。”向才臻招呼大家坐下,給大家斟酒。
“略備薄酒,不成敬意,大家把這杯干了,愚兄有話說。”大家一飲而下。向才臻介紹了回到石頂山的情況。
“原來是這樣!何三哥真是命大,一個人抵擋了那么多白狗,居然還能夠死里逃生,真是一員福將,是常山趙子龍再世!而且還多情多義,一直念叨著菲兒。向大哥好福氣!有這樣情深意重的好女婿,大哥值了。來,借花獻佛,祝賀大哥一杯,干!”林儺哼兒端起酒杯,一飲而下。
“就是,這小子文武全才又膽大心細,將來定是大有出息。愚兄有這個女婿,也覺得值了。來。喝了。”
向才臻也不客氣,一飲而下。
“祝賀老師。”單二娃端起酒杯。
“向叔叔,我也祝賀一杯!”劉寒也是端起酒杯。
“你們這樣車輪大戰,我可是受不了了!”向才臻端起酒杯,“不過,今兒高興,兩位小輩如此虔誠,老夫還是領受了。干!”
“他們祝賀你,是正該的。”林儺哼兒在旁附和,“一杯不夠,我也來附和一杯,大哥,干!”
干了之后,吃了點菜,向才臻又端起酒杯,“不過,我也要借此機會說兩句。劉寒后生,把杯子端起來。”看著劉寒端起杯子,向才臻才說,“對不起了劉寒,這幾年菲兒全靠了你的幫扶照顧,才能走到今天。你對我們家的恩情太多了,我對不起你,因為我無以為報。說一聲感謝也太不成意思了,我說這是天意難違啊!她就是舍不得你何三哥,不然……怎么說呢,就以此酒聊表此時此刻我五味雜陳的心情。劉寒,我們一起,把這杯酒,干了!”
“好!我和單二娃,陪你們,干了!”林儺哼兒站起來,四個人把酒一飲而盡。
“患難見真情啊!一路走來,多少崎嶇坎坷,多少次命懸一線,我們都是擰成一股繩、都是互幫互助,挺過來了……”
“就是,你看,那次在貓兒坨,我們差點就完蛋了,幸好大哥及時擦覺,才脫離了危險。”
“就是,幸好林儺哼兒做事下細,才讓我們逃脫一險,不然那一次可能我們全都完了。”向才臻也說。
“就是,還是老師膽大心細,妙算在胸,我們也是好多次化險為夷……”單二娃也說。
“向叔叔,你們也不要說那么多了,再險再累,都過來了,我們還是喝酒,高興高興。”
菲兒看他們啰嗦,也是實在急了,一下子站起來打斷他們的話:“爹爹,你還沒有說,何三哥為什么不來見我!”
“哦,忘了,不知不覺扯了這么遠,把正事給忘了。”正在陶醉中的向才臻這才想起,“這個事真是,太不湊巧。不知道什么時候,何三哥與組織聯系上了。我們到家之前兩天的晚上,何三哥被常三爺叫去,說是組織上派出去執行新的任務。出了門就沒有回來,我們也沒有見到他,常三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更是沒有摸到魂頭,還在家里老等,我們去叫門,她還以為是何三哥回來了。”
“爹爹,你們為什么不等他?”
“怎么沒有等他?常三爺叫我們不要等了,說是不知道他接受了什么任務,什么時候才能完成,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我們不信,等了他兩三天不走,是常三爺再三勸說我們才回來的。另外,爹爹又想到,這里還是放不開,萬一這里有事,可不是兒戲,而且常三爺也是這么說。所以我們想想,就就聽了常三爺的話,還是回來了。爹爹也是很失望,也是巴望見到他。但是我們是革命同志,不能為了個人私事而忘了大局。”
“您沒有給常三爺留下話,叫何三哥來找我們?”
“留了,可是常三爺說,這話不能由他說,即使他見到何三哥,也只能報平安,只能說‘他們’很安全,不能說我們這撥人在哪里。見不見、怎么見,是組織上說了算,我們不用擔心。”
“常三爺也是我們的人?”菲兒感到有些詫異。
“是啊,你何三哥就是常三爺救回來的。何三哥受了傷,連腳桿都斷了,是**幫著,常三爺一手一腳把他背回來的。他又請了醫生,治好了你何三哥的傷。”
“何三哥的腳好了嗎?”
“早就好了,那腳是骨折,還要感謝黎老先生的精心治療和調理,沒有留下殘疾,走路完全看不出行顯。”
“你們不怕謝黎老先生透露風聲?”
“不會的,謝老先生非常同情我們,他也是苦大仇深,唯一的兒子也被抓了壯丁,要逃跑又被抓回去,打得死去活來,最后被敵人活活折磨死了。由于人老了沒有勞力,田土也租不起,生活非常困難,常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給窮人看病,又不怎么收錢,靠看病掙錢也是沒幾個子兒。所以他恨死白狗子了,巴望著紅軍早點回來,消滅那些禍國殃民的白狗子,為他申冤。”
“何三哥是好人遇到了好人,該當有福氣。你們喝酒,不要耽誤了。”菲兒招呼大家,然后又對向才臻說,“爹爹,我想去找何三哥,我不能舍棄他,他是我的天長地久,我想他都快想瘋了!”
“這可不行。菲兒你想,這何三哥在什么地方?是天南還是地北?你這懵懵懂懂的找,與大海撈針有什么區別?這是其一;而且你知道何三哥在做什么工作,你去適合嗎?這第三嘛,組織上會同意你去瞎闖嗎?你是共產黨員,一定要更懂得遵守黨的紀律,聽從組織安排,才能夠完成組織上交給的任務。現在組織上要我們長期埋伏,等待時機,我想菲兒啊,你懂的。是吧?”
向才臻每天照例出去喝茶,菲兒就在店鋪打理,生意依然井井有條、紅紅火火。這樣一天天就過去了。大約過了一個月,一天下午,向才臻回來,叫單二娃去把林儺哼兒叫來商量事情。
“今天請你們來,一是告訴你們好消息,一是安排我們下一步行動。”向才臻說,“剛才劉鴻初書記派人告訴我們一個好消息,李政委他們經歷千辛萬苦,終于到達陜北,正式編入了八路軍隊伍。”
“真的?”菲兒和大家非常高興,“我們勝利了!共產黨萬歲!毛主席萬歲!”
“大家安靜下來,他們雖然到了,但是經過那么多千山萬水,經歷了那么多生死考驗,都非常疲憊,而且我們的戰士都是泥桿子出生,只知道打打殺殺,沒有什么理論知識,所以還要在邊區休整、學習兩個月左右,等元氣恢復了,然后東渡黃河,進入敵后戰場,與日本帝國主義交手,和全國抗日軍民一起,用鮮血和生命,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
“好!打日本鬼子,過癮!”林儺哼兒激動的說。
“向叔叔,帶我們北上,去打日本鬼子!”劉寒急切的說。
“就是,在這里不能盡忠報國、為國捐軀,一天到晚無所事事,真是好窩囊!老師,帶上我們,去打日本鬼子!”
“大家不要心慌,好好聽我說。”向才臻點上葉子煙,慢慢的叭了兩口,吐出一串煙圈,然后望著煙圈慢慢消散才說:“劉鴻初同志指示我們,叫我們的人立即隱蔽北上,爭取早日到達陜北;另外,組織上同意我和菲兒、單二娃一起,去到渝江市,與潛入敵陣的何三哥會合,進行地下斗爭。你們看,我這話中聽不?”
“好哇,中聽,早就盼到這一天了!”林儺哼兒和劉寒很高興:“我們就要見到李政委他們了,好舒暢!”
可是單二娃不樂意了:“這不上戰場廝殺,搞什么地下斗爭,軟綿綿的,太不痛快、太沒意思了!”他望著向才臻,“老師,您和菲兒去地下,我和他們一起去上戰場,行嗎?”
“你這龜兒子好不曉事,就知道打打殺殺。打入敵人內部,搞情報,給組織提供各種有用的信息,危險性更大,你知道嗎?”菲兒訓斥了單二娃,俯下身子抱起山兒,“山兒,你就要見著爹爹了,高興不?”
“高興,媽媽,爹爹長得什么樣啊?”
“你爹爹啊,濃眉大眼,高大挺拔,很威武的。”
“外公,我長大也要像爹爹,好威武!”說著,回過頭望著向才臻,就做出威武的樣子。
“幺幺好威武呦!你這娃子太不懂事,你以為隱蔽戰線的工作沒有意思,真是鼠目寸光。”向才臻望著山兒,又回頭望著單二娃,吧嗒了兩口也說,“這可是個光榮而艱巨而且非常危險的任務,隨時都有可能犧牲生命。你知不知道,一個有價值的情報,甚至可以戰勝百萬雄兵?今天不跟你啰嗦了,以后慢慢給你講,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服從命令。現在想告訴大家一個令人悲痛的消息,就是我們的劉家宏同志,在大渡河畔犧牲了。”
“什么?”大家一下子愣了。
“那天晚上,李政委的隊伍渡過了大渡河以后,被敵人打了冷槍,劉家宏中彈,犧牲了。”說著向才臻淚水情不自禁往下流。
“太可惜了,我們的家宏兄弟。我們要準備好,一定為家宏報仇!”林儺哼兒流著淚說,“家宏,我的好兄弟,你怎么就這樣舍得我們,就這樣離開弟兄們……”
“現在我提議:大家站起來,為家宏同志默哀,為犧牲了的同志們默哀。”向才臻帶領大家流著淚,給家宏默哀。
“默哀畢,現在聽我安排。”向才臻招呼大家坐下,“我和單二娃他們走了,這里就由劉寒、林儺哼兒、張銘三人組成領導小組,以劉寒為組長,總體負責,你們二位協助,由銘仔負責軍事,林儺哼兒掌管經濟。林儺哼兒今天晚上回去讓大家收拾好,三天后出發,到樂梅與銘仔匯合,一起北上。這里離陜北路途遙遠,還有許多意想不到的艱難和危險,你們要作好充分的思想準備。無論有多少艱難險阻,你們一定要把戰士們平安帶到陜北、一個不少的‘完璧歸趙’。今天,愚兄就拜托你們了。”
劉寒聽了,和林儺哼兒一起立正敬禮:“保證完成任務!”
“菲兒,錢糧你就進行分配,他們人多,困難大,路上又不可能干活,盡量給他們多分配些,讓他們路上過得好些。他們走了,我們還要做一段時間生意,籌足錢糧,然后順流而下,去與何三哥匯合。待找到何三哥,我和單二娃就到陜北找你們。劉寒你過來,我把與組織聯系的暗語交給你,記住除了你之外,不能跟任何人說。只有在萬不得已遇到不可抗拒的因素時,才能交給你最信任的人,這是黨的紀律,不能違背。”向才臻緊緊握著劉寒的手,“你們這一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相聚,真可謂‘風蕭蕭兮易水寒’啊!見到李政委他們,代我向他們問好,你們也要保重身體,一定要堅持到革命勝利那一天,相信我們后會有期。同時我們也相信,我們一定能夠打碎舊世界,迎接新中國的誕生!”
“一定!”劉寒眼里閃著激動的淚花,“向叔叔,新中國誕生那天,我們一定再相聚,一定!”
第三天天不亮,向才臻和菲兒、單二娃一起,去為劉寒他們送行,他們互相勉勵:“保重身體、一路平安。一定活到新中國誕生那天,一定要再相聚……”
半個月后,向才臻他們也要離開屏賓了。菲兒在這里生活了五年,說要走,還是舍不得,因為,她對這個城市有了感情,不管是高檔的的客棧還是低矮的蘆棚,都是她的愛。一大早,她就去看望賣麻糖桿的合江大爺,她終于知道這位默默無聞的老者,也是我們的同志,多么親切啊,她想在離開之前,去叫一聲“同志”!因為只有“同志”才是她最可愛的人,因為只有“同志”,才是心連心、共患難的呀!
可是,到了擺攤的時間,他沒有來,“再等十分鐘吧。”可是,他還是沒有來。“也許他今天有事,也許他已經安全轉移,也許……”她不敢想下去,她不敢想像,這隱蔽戰線的工作有多難多危險!因為那是龍潭虎穴,稍有不慎,就會掉進“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無底深淵。同志如此,況且自己乎!
江邊響起了深沉悠遠的汽笛聲,這是說,船,就要起錨了,也就是說,她不能再等了:“再見,同志,也許抗戰勝利后,也許新中國誕生那天,我們才能相見……”
別了,屏賓,別了,同志,我不能久留,因為我還有黨交給的任務,光榮艱巨;還有我那,朝思暮想的何三哥,
“他是我的天長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