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瀘州.周天紅
作者:周天紅來源:網(wǎng)絡(luò)時間:2014-12-29
當村頭的大喇叭高聲地放起這首歌的時候,牛娃子就知道春天已經(jīng)來了。春天真的是個美好的時節(jié),滿山的桃花一夜間開過,面對希望中即將來臨的豐收,鄉(xiāng)親們的心開始踏實起來,上山施肥,下地打藥,一口氣就忙開了。
牛娃子的心卻緊緊的,他知道,每到這個時節(jié),父親老牛的病又該犯了。
牛娃兒不得不把父親從屋子里背出來,放在門口壩子里那張搖晃得嘰里咕嚕的老靠背椅上,再推到桃花園里,看著那片開得最旺盛的桃樹,父親在椅子里摞了摞身體,不停地用手摸著自己懷里的那個木匣子。父親的病又加重了。
這是父親的老習慣。年復(fù)一年,木匣子已經(jīng)被父親摸得光亮光亮的了。牛娃兒整不醒火,一個老得掉渣的木匣子,為什么父親還愛得要命。
聽村里的人說,牛娃兒的父親老牛曾經(jīng)是村里出了名的鬧騰精,就是愛東家抓把菜西家拿碗米的人,手腳不干凈唄。有一次,父親正外出鬧騰,村里來了個賣桃子的,等父親干完“活兒”回來,母親就不見了。看著母親留在桌子上的一個個帶紅的桃子,父親淚如雨下。在家里關(guān)了三天三夜后,父親提著鋤頭上了后山。再后來就是年年滿山開遍了桃花。
為這事兒,父親還不止一次地上過村口的戲臺子,戴過好多朵大紅花領(lǐng)過不少的獎項。看著父親改過自新,說媒的人差點擠破了家里的大門,都一一被拒絕了。父親只是喜歡在桃花盛開的時候,抱著個木匣子去看那片開得最旺盛的桃花。
從那片開得最旺盛桃花樹一直望去,就是牛砣嘴了。牛砣嘴是一個小集鎮(zhèn),逢三六九趕場。逢場天,牛娃兒總要到張三娘開的茶館坐坐,賣完桃子喝杯茶息息,聽聽鄉(xiāng)親們沖沖殼子,偶爾還同張三娘拉拉那些陳谷子爛糠殼的老龍門陣,比看著父親摸木匣子要安逸得多。
張三娘對牛娃兒家的事老感興趣,比如今年桃子的收成、父親的病什么的,有時候張三娘問起來還有些沒完沒了,整得牛娃都覺得這老太婆嘴把太長了。只是父親犯病的時候,牛娃兒隔三差五地找張三娘陪老頭子聊聊天。不要說,還真管用。每到這時,老頭子會把木匣子小心地藏在內(nèi)衣口袋里,聽張三娘在耳朵邊咕嚕幾句,病就好多了。有時候三五幾天下來,還能拿起棍棍在桃花園里四處走走。不過,等張三娘走后,一見到那片桃花,老頭子就愛擺著腦殼長吁短嘆的。這又是那門子事兒呢?
閑下來,牛娃兒總愛把木匣子、老頭子、張三娘一起聯(lián)合到一堆想想,但好些年想來想去還是想不通。
當然,更讓牛娃兒想不通的是,都三十好幾的人了,還沒弄清楚自己的母親是誰,總不會是孫猴子從石頭縫縫里蹦出來的吧。牛娃兒把同樣一個問題問過父親和張三娘,倆位老人都東支西吾地把話題扯開了。
為尋找母親,牛娃兒小的時候總不愛去桃花園干活兒,成天張家河子走走李家爛壩問問的,耍油了。父親一來氣,把他按在燒火板凳上用楠竹片在屁股上輕輕地拍了拍,牛娃兒就扛起鋤頭跟在父親的屁股后面走進了桃花園。出了三五年,牛娃就攬過了父親手里的活兒。等到桃花開過滿山的桃子成熟,牛娃兒挑著桃子能順著大路挑到牛砣子去賣,一直賣到了城里。牛娃兒到城里賣桃也忘不了找親戚朋友打聽打聽自己母親的事兒,用村里的話說叫吃上了桃子要找得到根嘛。
牛娃兒到城里仍然沒找到自己的母親,到是給桃子找到了一條好的路子。他回到村里,承包了100多畝地,全部栽上了桃子,一年四季,各色品種都有,還帶著村里幾十戶農(nóng)戶搞起了桃子生產(chǎn)銷售公司。牛娃兒的名氣一天天大起來,只是父親的病卻一年年加重。
牛娃看著父親顫顫經(jīng)經(jīng)地用那只布滿青經(jīng)的手反反復(fù)復(fù)地摸著那個木匣子,老淚滿面地看著那片桃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老不是滋味兒。父親真的不行了。
最后一片夕陽走下山坡那邊的時候,父親像一株開敗了的桃花,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個季節(jié)。村里的鄉(xiāng)親們圍了上來。牛娃兒從父親緊握的手中費了好大一把勁兒取出那個木匣子,打開,翻過一層層的紅布,里面只有一粒干瘦的桃子,還有一張穿著紅花襖的大姑娘照片。這不是張三娘年輕的時候嗎?
牛娃兒抱起木匣子,勁直向牛砣嘴方面跑去。身后的那片桃花園,照在晚霞的余光里,風吹過,輕輕地擺動得很美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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