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來,田豐要啥有啥,可謂躊躇滿志。精神也特佳。每天早晨起來,伸伸臂,抖抖腿,好象有使不完的勁;好象這天和地都是為他而設。陽光那么燦爛,景物那么秀麗……
可今兒個怎么哪?睜開眼的第一感覺就覺得不對勁。不對勁在那兒?他也說不清楚。只覺得整個身軀一陣激靈,心肌一陣抽搐;便有一股隱隱的不祥的感覺似電流般穿透全身;腦頂皮一陣發麻。從床上起來后,肱二肌也軟軟的,伸出去似乎一點勁也沒有。腳套上皮鞋后,覺得沉甸甸的。總之,他覺得今兒個格外反常。
他穩穩神,仔細地搖搖頭,蹬蹬腿,確信身體的一切部位還在供他支配時;他才細細地琢磨起這反常的原因來。難道自己生病了嗎?不會的!身體這么棒,抵抗力恁么強,傷風感冒從來沒得過。莫非身體內有什么隱患?不會啦!昨天討論起事情來,思路還那么敏捷。昨天夜里在舞場上,舞步還那么瀟灑。飲食也挺好,不管吃起什么來,都覺得有滋有味的。
那么,究竟是什么緣故呢?莫非是預兆?哦!也許真是預兆!田豐仿佛記得,自己在夢中,還在香甜之極,突然,“哇…… 哇…… ”幾聲老烏鴉啼鳴,便把他驚醒了,于是渾身的筋骨便象散了架一般。
烏鴉驚醒了自己的美夢可不是好兆頭,烏鴉叫,要死人;真叫人不寒而栗啊!究竟自己要犯啥事呢?出車禍?還是嬌妻兒子要出啥意外?
也許自己神經過敏吧!我們是馬克思主義的唯物論者,管它什么預兆不預兆……
正當田豐思路一轉,快要從困厄中解脫出來之際,一個念頭又緊緊地攥住了他;可這渾身的不自在確是實實在在的啊!這可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客觀現象啊!田豐這時候記起他在一本書上讀到過的一個故事細節,說有一個男汽車司機在出車禍前竟身不由己地走進了女廁所。這是一種預兆,是有科學依據的啊!
那么,自己究竟要犯啥事呢?自己一身光明磊落,清清白白,不怕半夜鬼敲門聲,更何怕…… 但意外的事情誰能擔保;倘若有個三長兩短,自己目前令人欽羨的處境;自己那美若天仙的女人;還有自己那心肝兒似的兒子……
哦!田豐簡直不敢往下想,一想下去就令他五內俱焚,天和地似乎都混沌起來了。
這一天,整個上午,陽光依然那么燦爛,空氣仍舊那么新鮮,花兒仍是那么嬌艷;但是田豐他,他判若兩人。誰也不知個中緣由。他似霜打焉的茄子般困在屋子里。周圍的人都大為驚詫:田鄉長他今天怎么啦?
更讓人們想不到的是,人們也無法想到的是,田豐他,他將自己一年來籌劃準備實施的一個計劃焚毀了。這個計劃是:在自己任期內從根本上解決全鄉的照明問題。
那是一份思考成熟的報告,報告的標題為:《關于玄灘壩水電站的修建報告》
有誰相信,焚毀這份報告的動機竟是:首先得保住自己現有的處境……
有誰相信,焚毀這份報告的起因竟是;早晨從窗外傳來的那幾聲烏鴉的啼鳴。
當田豐劃燃火柴,將那份近萬余字的報告引燃,并發出熊熊火焰的時侯,他還為自己的辦事果斷,決策果斷;隱隱有幾分自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