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的，真是眼睛發花？怎么大鐵門都找不到了，莫非哪個把家給老子搬了呀？先三繞著村子上上下下找了三圈，就是找不著大鐵門。

找不著大鐵門就找不到家，這是規律。大鐵門是先三家的最大標志。整個村子就先三家是大鐵門。大鐵門還是先三家的寶貝，祖上傳下來的，前前后后五代人了。大鐵門左右兩扇，熟鐵的，鑲著一對銅鑄的大吞口兒菩薩像，曾有人出了兩萬元都沒有賣。

祖業，賣不得，揮霍了要挨報應的。再說，我還指望著它找著家門呢。先三此話不假。從城里頭半夜三更回來或者喝酒二麻了回家，先三腦子里死死地想著大鐵門，只要看到大鐵門，心就踏實了。大鐵門是先三找家的指明燈。

今天怪了，大鐵門到哪里去了呢？先三又繞著村子轉了一遍，晃眼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子，終于找到家門了。

你個挨千刀的，你看是什么時候了。現在都晚上十二點了，你怎么才落屋。婆娘兩句話把先三整清醒了。

大鐵門呢？先三辟頭上臉就問。

你問我？我去問哪個呢？下午你不是喊了一幫人來搬家嘛？人家開了兩個大車，幫幫忙忙地把家里的東西都裝上了，電視機、冰霜、洗衣機，還有那兩扇大鐵門，一起都幫著搬走了。你在城里等著你還不知道呀？婆娘把先三說糊涂了，滿腦殼一頭露水。

我喊了有人來幫忙搬家？先三望著婆娘，一臉迷惑。

你這段時間不是老是說進城看房子嘛，我認為你真看好了房子請人來搬家了，還讓老娘我樂了半天呢！

進城看房子？哦，對對對，我就是進城看房子。先三使勁拍了一把腦殼，差點把話說漏嘴了。

先三心里明白得很，這段時間自己進城干了些什么。那些事兒要是讓婆娘曉得了，還不把下半身掉起那貨色給他踢成兩瓣呀。先三干筋筋瘦殼殼，婆娘五大三粗的。每次交手，要不到兩個回合，先三不是手膀子上青一塊，就是屁股上腫來掉起。

真是應了那句話，情場得意賭場失意。自從先三那次進城和劉二狗一起到現代美洗足中心認識了小桃，他的心就飛到了八丈高。他認定小桃就是自己這些年苦苦找尋的那盤菜。沒出三兩個回合，小桃就成了盤中餐。先三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小桃來自于那個放屁都不響屙屎都不生蛆的村子，先三總有一種負罪感，還總有一股想救人于天下的心腸。男人嘛，都是這樣，英雄氣說冒就冒出來了。先三隔三差五地進一趟城，整天泡在洗足中心，和小桃以及小桃的那幫姐妹玩牌賭兩把，神仙一樣的日子，心里樂著呢。就是口袋里的銀子嘩嘩嘩地流，跑得快得很。每次進城帶的錢，兩三天就進了那幫姐妹的口袋，輸安逸了。

你瘋球了呀，這段時間老往城頭跑，是不是在瞎搞。每次進城，婆娘清問理麻兩句，先三心里就打著鼓。婆娘追緊了，先三就說，我進城看房子呢，等找好了房子，我們就搬家進城，開個茶館擺個攤攤兒什么的，做點小生意，大家過點輕松的日子，你說要得不。先三兩句話就把婆娘說高興了。婆娘順手甩點錢，自己又背地里在家里“偷”點錢，就夠給小桃混上個兩天了。

我進城看房子哈！這句話已經成了先三掛在嘴邊的口頭禪。進城看房子，先三進城房子到是看了不少，光是同小桃開房的地方就有好幾處呢。只是錢如水出，就是看了房子也白看，真遇上合適的房子，怕是也只能買個廁所了。家里拿的不說，債還差了幾屁股。

老娘我等了你大半夜，你木起張臉咋子噻？你進城看好了房子，又叫人來幫忙搬家，我還有什么話說呢？高興還來不及呢，就兩個字：干呀。再說人家來幫忙的人也客氣，上上下下搭著手幫忙，連水都沒喝一口，搬大鐵門時還差點打著一個人的腦殼。你找的那幫人就是不錯。

我找的人？先三讓婆娘越說越暈，腦殼都大了。

當然是你找的人呀。下午他們來了，說搬家，我打電話問你，你不是說搬就搬嘛。

當真？呀。先三又使勁拍了自己的腦瓜子一下，差點叫出聲來。先三想起來了，真有此事。下午，他接到婆娘打來的電話時，手氣正背著呢，連放了三個大滿貫，一肚皮的火。婆娘在電話里說，你喊人來搬家，是不是看好了房子，真要搬嗎？先三順口說了句，搬就搬嘛！隨手就把電話掛斷了。先三輸慘了，正想把打麻將的四家搬個莊家呢。先三把話說完，打麻將的真搬了個家，沒想到自己家里也真搬了個家。你看這事兒給搞的？禍從口出呀。

看你那個霜打茄子的鬼臉，莫非那幫搬家的人不是你喊的？婆娘單刀直入，把先三問啞了。先三看了一眼婆娘的臉，不敢對視，趕緊低下頭。良久，屋子里聽得見村口有黃葉落下的聲音。

我們家遭賊了？足足過了十來分鐘，先三和婆娘彼此盯著對方，同時說出了一句話，然后倆人又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賊，好高明的賊！就連祖上傳下來的大鐵門都沒放過。祖業都守不住，要挨報應呀。先三倆口子整整坐了一夜，再沒說一句話，直到東方發白。

從此以后，先三再沒進個城，成天就跟在婆娘的屁股后面埋頭干著莊稼活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