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的早春二月,赤水河邊的小鎮太平渡,已明顯地感覺到了萌動的春意,一望無際的群山已開始掛綠,河邊的柳枝爆出了新芽,坡上那蔥蘢的小草,含苞欲放的野花,隨處可見。在小鎮上街臨河的峭壁頂端,一個頭戴八角帽身穿灰色棉大衣身材偉岸的中年軍人和他的警衛戰士正在往遠方眺望。在暖融融的陽光照耀下,佇立的身影猶如兩尊雕像?!靶〉首?,敵人用五個指頭來抓你,你該如何對付呢?”中年軍人表情冷峻地問身邊的警衛員。小凳子回答:“主席,你常說的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跑唦。”“嗬嗬,但我這次認為最好的辦法是斬斷他一根手指頭,他一痛,手不就收回去了嗎,或許下次他就不敢惹你了呢!”被稱為主席的中年軍人鎮定自若面色剛毅地說。
這是18日的下午3時。中央紅軍一渡赤水后,原準備北渡長江與紅四方面軍會合,因敵人在長江沿岸重兵設伏,經歷幾次激烈的遭遇戰后,紅軍跳到云南扎西進行短暫的休整,精簡整編后,為躲開敵人追兵的圍堵,紅軍決定二渡赤水插到黔北,在運動中去消滅敵軍。其時毛主席和中央領導同志隨同紅一軍團前衛二師經四川古藺縣的營山、黑尼哨、白沙、走馬垻等地,于下午2時抵達了赤水河畔的太平渡。得知為防堵紅軍重返貴州,黔軍兩個團只在二郎灘東岸布防,而在太平渡方向則沒有派兵防守,為紅軍渡河敞開了大門。毛主席剛到太平渡就在榮盛通鹽號主持召開了一個簡要的軍情分析會,在聽取了二師領導搭浮橋、渡河等計劃后,就與警衛一起到小鎮頂端觀察地形。
此時,小凳子自言自語地念到:這個鎮建在山梁上,咋個名字改叫太平呢?毛主席轉過身說:莫想了,它的名字叫太平渡,許是當地百姓都希望在赤水河上擺渡平安吧。走,我們到下街看看去。
太平鎮沿街兩旁的石梯上,布滿了紅軍戰士,有的在擦槍,有的在擺龍門陣,有的在抖衣褲,還有的在店鋪門口與老鄉在說話,有幾個戰士正搭著木梯在鎮公所的墻上刷標語。有個眼尖的戰士說了聲:毛主席來了。戰士們呼地站起來齊聲說:主席好。毛主席揮手問他們好并示意他們坐下。二師第四團的政委楊成武從鎮公所的石坎上下來給主席行了一個軍禮。毛主席問:楊家將,搭浮橋的工作進展得怎么樣???楊政委簡明扼要地向主席作了匯報。
原來,反動的地方民團在得到紅軍要來太平渡的消息后,對群眾大肆進行反動宣傳說紅軍要共產共妻,于是太平渡的青壯年和年輕的婦女都躲到山里去了,剩下的都是些年老體弱的老百姓。老百姓對來的軍隊心有疑慮,盡管對群眾做了不少思想工作,但還是得不到有關船的消息,至今紅軍用以搭浮橋的船只都還沒有找到。
毛主席神色嚴峻地對楊成武說:這個地方的老百姓還不了解我們嘛,群眾工作既要做細又要注意工作方法,你的擔子不輕喲﹗軍情緊迫,大家都多動動腦筋,明天中午以前無論如何部隊都要跨過河去﹗你忙你的去吧。楊政委鏗鏘有力地道了一聲:是。
毛主席和小凳子走到河街天井壩子里,看到一大群戰士和群眾在看部隊文工隊的宣傳隊員在打快板:同志們真得行,跑過走馬到太平,明天一早過河去,趕到桐梓滅敵人,敵軍殺得嗷嗷叫,我軍再進遵義城……??吹綉鹗總冿枬M的士氣,毛主席會心地笑了。
二人拐進了順河街一條巷子里,這時看見前面一間草屋的檐坎前土壩子里有兩個老者在下象棋。二人正盯著楚河漢界殺得難分難解,,以至于毛主席和小凳子來到他們身邊都未覺察到。小凳子正要向他們打招呼,毛主席輕輕拍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驚動百姓。這時只見一個老者撿起自己的中間炮“嘭”地一聲翻過去軋在對方的兵上,吼道:將軍。接著又道:嘿嘿,劉二爺,你死定了,天師來都改不了了。叫劉二爺的老者盯著棋,摳了摳自己的腦門說:張老坎,是不是喲。“吱呀”一聲,只見草屋關閉的門打開了半扇,一個五十開外年紀的女人伸出頭來慌慌張張地說:二爺,二爺,你兒媳婦有點惱火喲﹗你來一下。劉二爺眉頭一緊趕快站起來,詫異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生人,三步并著兩步走上了檐坎來到門邊與老婆子嘀咕。嘀咕幾句后,女人又關上了門,劉二爺轉身蹲在檐坎邊從懷里抽出煙桿,手哆嗦著從煙袋里拿出煙草來,裝上煙鍋,壓上火草,火石一打,悶著頭抽起煙來。毛主席移到桌子面前對被稱著張老坎的老者說:這個棋還有得救呢。伸出手回了一步馬。張老坎拍了一下嘴巴,看著棋說:到是,還可以回馬,我咋個沒有看出來呢?抬頭一看,只見兩個軍人面善地站在自己的身邊,張老坎慌忙站起來讓開座位說:長官,請坐。毛主席和藹地扶住他的手臂說:別客氣,老人家,你坐你坐。小凳子說:大爺,我們的首長不叫長官稱同志。寒暄過后,毛主席問:“老人家,劉二爺家有么子為難的事???”,“哎,咋個說呢?他的兒媳要生產了,動作了好幾天了,還沒生出來呢。在這當口上,今天早晨劉二爺又趕著他的兒上山去了。唉,他家是單傳啊,王半仙說他兒媳婦懷的是個孫子,這個樣子能不能生下來都說不定啦﹗”張老坎回答。正說著,兩扇大門轟地一聲全被拉開了,先前的女人一大步跨了出來。隨著敞開的大門,從里屋傳出了產婦一聲緊一聲斷斷續續的呻吟聲:痛死我了,媽呀﹗媽也……。劉二爺呼地一下立起來問:李幺嬸,咋個了?名叫李幺嬸的女人用袖子勒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長出了一口氣說:劉二爺,我接了啷多娃咡,還沒有碰到啷惱火的。劉二爺焦急地吼道:究竟啷個了嘛?李二嬸大聲回答:腳爪爪先出來,橫整豎整都沒得法,你說啷個辦撒?劉二爺心急火燎地說:你問我我問哪個咹?這時只見毛主席迅速轉過身對小凳子說:你去通知總部的肖醫生來,動作要快。小凳子有點遲疑:可是,主席,你的安……。不等小凳子的“全”字出口,毛主席厲聲說:嗨,你個娃娃,我的命就那么值錢么?兩條人命吶還分不清輕重﹗執行命令,遲了我唯你試問﹗小凳子一聽,迅速地往來的方向跑去。毛主席大步走到劉二爺和李二嬸面前安慰說:莫慌,莫慌,有得救的,有得救的?!?span lang="EN-US">
一刻鐘后,小凳子和肖醫生氣喘吁吁地跑到了敞壩里,毛主席迎上前去對肖醫生說:要趕快啊,要命的事呢,就你一個人嗎?
“護士小嚴在后頭。”肖醫生一邊回答一邊從頸上取下醫療箱提在手,大踏步往大門進?!罢咀々u”這時劉二爺忽然伸出雙臂像門神一樣堵住了大門并大聲吼道“男的不準進﹗”在場的人都愣了,張老坎見狀瞄了眼面前的紅軍,對劉二爺說:劉蠻子,發酒瘋嗎?還是腦殼發叉叉了,這是救命菩薩來了得嘛?剛才你都還死乞白賴的扯著我硬要下盤棋,好安你那顆毛焦火辣的心,男的咋了?將就斗撒!劉二爺鼓著眼說:要得個鏟鏟﹗自己屋里頭的女人光絲絲的讓外邊男的看斗,今后我家在太平街上還咋個混?我的老臉還往哪點擱?
大家正著急進不了門,關鍵時候,忽見紅軍護士小嚴喘著氣跑至眾人面前。毛主席緊鎖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毛主席對劉二爺說:“你看這樣要得要不得,讓我們的護士小嚴進里屋去接生,關上里屋門后,肖醫生在門外邊指導。老大爺,耽誤不得喲﹗”?!罢€要不得,二爺,你還猶豫啥子?讓開,讓開。”李二嬸說著,一把將劉二爺拉開,領著小嚴和肖醫生跨進了門。
街對面觀察情況的群眾都走攏來,焦急地等待里屋的動靜……。
毛主席走出人群對跟過來的小凳子說:拿支煙來。小凳子拿出了煙給毛主席點上,主席吸上一口煙又說:冒得問題,冒得問題,好人會有好報的。
大約過了半個鐘頭,“哇,哇”一陣清脆響亮的新生兒啼哭聲從里屋一陣陣傳了出來。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毛主席見狀微笑著說:我說是嘛,老天咋個要給好人過不去呢?
眾鄉親都笑著說:是啊,是啊,劉二爺遇到天菩薩了。
門開了,李二嬸抱著孩子走出大門對迎上前去的劉大爺說:是個帶把的娃兒呢,大人也沒得事,二爺福星高照啊,恭喜你了。劉二爺激動的看了一眼小孫子,轉身跳下檐坎,扒開人群幾大步走到毛主席跟前,雙膝往下一彎,就要下跪,毛主席趕忙將他扶住說:老人家莫要這樣,我可當不起你的大禮喲。劉大爺眼里噙著淚哽咽著說:救命恩人啦,太感謝你們啦。毛主席回答說:莫說啦,老人家,小孫子等著你去抱抱呢。
眾人正說著話,一個士兵跑至毛主席面前行了一個軍禮說:主席,周副主席走過來了。
這時只見一個蓄髭須身著灰色大衣的軍人疾步走到毛主席面前,毛主席問:恩來有急事么?周副主席笑笑說:主席,是好事呀,剛才付連璋同志帶信來說,他們已走入古藺縣境了,子珍同志的孕產期也就在這幾天。子珍同志捎話問你,小孩出生后就留給本地老鄉帶養行嗎?我看啊還是讓子珍同志帶上一段吧,初生嬰孩離不開娘啊。毛主席沉吟半晌,說:嬰兒隨部隊行軍打仗咋行喲,兵荒馬亂的,部隊有紀律還是留給本地老鄉吧,就讓他像他的哥哥們那樣,生長在人民中間。毛主席狠吸了一口煙,熬夜的眼圈更紅了,自言自語道:還是留下吧,留給老鄉好啊,老鄉是孩子的再生父母嘛……
見紅軍首長要離開,劉二爺趕快與張老坎耳語了一下,拉住主席的手說:恩人等一下,我有話說。毛主席溫和地問:還有么子事,有么子要求盡管說。劉二爺面帶愧色地說:我們知道你們需要船,聽團丁說有兵匪要來,昨天我們赤水河上的船家都把船藏起來了,你們放心,我們這就去把船給你們送來。毛主席一聽很高興地說:老人家,你們可幫了我們的大忙了,雪中送炭呢,勞為你們費力喃﹗
……
晚霞映照在赤水河上,波光粼粼的水面五彩繽紛。一艘艘木船順水而下??吭诎哆?。毛主席救人的事轉為佳話,躲在山里的鄉親回來了。晚上,太平鎮的青壯年打著馬燈,扛著自家的門板送到河邊與紅軍工兵連的戰士一起搭浮橋。婆婆大娘們忙著送熱水,送雞蛋……
第二天早上,廟兒山響起了集合號,一隊隊紅軍兵分兩路,從小河口,經太平鎮浩浩蕩蕩開到赤水河邊,通過浮橋,趕往黔北……
赤水河邊,太平鎮的父老鄉親正與紅軍總部首長在告別,劉大爺抱著孫子擠至毛主席面前說:恩人哪,這個孩子是你救的,你有學問,請給孩子取個名字吧。毛主席笑著說:恩來啊,取個么子名好呢?周付主席說:我看就叫東順吧,我們不是往東走嗎,你的名字又有個東字啊。毛主席說;東順好啊,意義也好,不過,我那個東就不提了,它是不管錢的。首長們都笑了,鄉親們都連聲夸娃兒的名字取得好。
登船了,鄉親們依依不舍地對紅軍說:你們要回來啊﹗
毛主席和紅軍向大家揮手說:我們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