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顏走后不久,百靈作為培養骨干就被農場選送到哈爾濱雜技團去學習魔術表演。憑借她的聰明勤奮,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她就學會了不少“玩意”,回到農場后,每次匯演、節日慰問乃至與地方政府聯歡,她的節目就成了壓軸。在平江這個文化生活極度貧乏的小縣城里,她更是出盡風頭,成為人們追捧的“明星”。走在大院里,到處都能見到向她頻頻飛來的愛慕的眼神,這其中也包括了總場二號首長的兒子。但百靈一律不予理會,她依然高傲地昂著頭,常常調皮搗蛋。她的心里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鐵軍。
鐵軍作為全農場最年輕最有前途又最英俊的“英雄軍官”,自然得到了場部大多數女兵的青睞。特別是那些四個篼的23級,頻頻向他示愛。百靈只要聽到一點風聲,都要下大功夫去“火力偵察”一番。最后,她發現都是傳聞,并沒有“那回事”。她明白,鐵軍心里還在想著梅顏。但她并不是十分著急。因為她很清楚,梅顏與鐵軍之間,還隔著一座大山,那就是梅顏的出身。雖然她知道梅顏的大姐夫是南京軍區的一名軍官,現役軍人,但她大姐本人既是黨員,又是多年的先進勞模。而她梅顏要想在農場入黨,那還不是猴年馬月的事了。“文革”之后,“政審”比五十年代要嚴厲多了。
年底,梅顏到平江縣城去參加“抓革命促生產立功授獎大會”。這是農場舉行的首屆慶功會,非常隆重。整個大禮堂喜氣洋洋,特意重新粉刷了一遍,雪白雪白的墻上,貼滿了五顏六色的大標語。
百靈所在的宣傳隊作為場部直屬機關的一員,參加了大會,百靈就坐在第四排正中的位置。臺上的情形她看得非常清楚。
“三等功臣”共有八位,梅顏站在最右邊。此時的梅顏,已完全不像麥收時來的那么小黑鬼了。整個冬季,她們除了偶爾打靶軍訓之外,天天都窩在寢室里“選豆種”,晚上政治學習,學唱革命樣板戲。足足捂了兩個多月,梅顏的臉又捂白了不少,而且紅撲撲地,非常健康,充滿著青春的朝氣。剪短的頭發又長了出來,兩條小短辮在肩頭掃來掃去,淺藍色的發帶為她增添了嫵媚與寧靜。百靈覺得她很像一張畫“團代會上”那個令人羨慕的姑娘,心中的妒意不免又滋生出來。
當場首長向全體與會人員一一介紹他們時,梅顏明亮的大眼睛直視著前方,充滿自信,又有些驕傲而矜持地挺直了身子。總場一號首長金政委走到臺前,為他們每一個人胸前戴上了一朵特別大的大紅花,紅紅的花兒像朝霞一般映紅了梅顏的臉龐,兩個深深的笑酒窩不斷浮現在臉上。這時,全場響起了熱烈的經久不息的掌聲。“向人民功臣學習,向人民功臣致敬!”的口號聲此起彼落。整個會場的氣氛達到了空前的高潮。
鐵軍在臺下忙著拍照,他凝視著梅顏,他為她感到驕傲。她是全總場八位“人民功臣”中唯一的女性。梅顏,這個美麗的名字,她那桃花般的容顏,梅花般的品格,深深地烙在了鐵軍心上。鐵軍邁著瀟灑的步子走上臺去,為“功臣”們一一拍照,當他轉過身來時,滿臉抑制不住的喜悅,好像立功的人就是他自己。
“看來,他們是真的‘喜相逢’了”。百靈憶起了在加工廠分別時,梅顏送給鐵軍的筆記本。她心中的妒意又加重了十分。
此時,坐在臺下的百靈,不由暗暗責備自己高興得太早了。自從梅顏離開鐵軍到下面連隊之后,她就大大放了一回心,覺得自己憑條件,完全有可能爭取到鐵軍的愛。沒想到僅僅一年之后,人家就榮立了三等功,如今,作為“人民功臣”站在主席臺上,還是全總場唯一的女性,多么風光!看看鐵軍給她拍照時那個喜滋滋的勁頭,百靈再一次深深感受到了來自梅顏的威脅。
萬一,萬一她歐陽梅顏在下面連隊入了黨,那自己豈不是更沒有希望了嗎?況且自“林彪九.一三”事件之后,她們再也不能當兵,農場對“知青”已有了新政策,凡來場滿三年之后,就可以轉正定級,戀愛結婚了。
想到這里,百靈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她是真的開始著急了。從小要什么就有什么的百靈,這次是真的遇到了大麻煩。一個從未有過的棘手問題擺在了她的面前:她要的是一個人,一個大活人,而且是這個大活人的心。
她該怎么辦呢?她到底要怎樣去做,才能把這個人的心撬開,把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抓在手里呢?總不能就這么拖下去吧!
梅顏與鐵軍的這次“喜相逢”,并沒有機會單獨在一起。很快她就回到了連隊。梅顏走后,百靈開始真正地打起了小算盤。
百靈的父母都是北京外交部的官員。她原本插隊在山西,因聽說這里的知青能當兵,便央著父親把她也弄來這里。父親的老部下中恰好有一個人的親戚在這里當宣傳部副部長。就這么七彎八拐地百靈來到了農場。憑著她天生的好嗓子,從小打下的“小魔術”基礎,百靈很快就站穩了腳根,成為總場宣傳隊的臺柱子。不懂人情世故的百靈,從來不去副部長家感謝人家,她腦子里就沒有這根弦。而現在,為了她癡癡地傻愛著的鐵軍,她覺得有必要去套個近乎。只有自己搶在梅顏之先入了黨,才有資格去向鐵軍“攤牌”。百靈知道自己的短處:驕傲、個性強,隊里也曾因為她“組織紀律性不強”多次批評她。特別是她與另外兩個業務能力強的女演員關系不好,而她倆當中,有一個就是黨員且是支部委員。
恰好這時,與她演對手戲的小龐,黨員男兵來找她,約她到招待所旁邊的煤堆處說話。小龐生得濃眉大眼,身材魁悟,真格的一個英俊后生,對百靈很有點意思。但百靈心里只有鐵軍一個,所以只是“剃頭挑子一頭熱”而已。
這時已快7點了,天上漆黑一團。百靈說:“黑燈瞎火的,跑到那兒去干嘛?你要凍死我呀?”
小龐神秘地用食指壓在嘴唇邊,“噓”了一下,輕聲說:“黨內機密”。
要在以往,百靈就懶得理會,她知道又是來勸她找什么后臺的。
但這會卻不同了。百靈正在著急梅顏的不斷上升趨勢,萬一她真的搶在自己之先入了黨,那她不就更沒有希望了嗎?她很明白,自己還沒有資格談戀愛,要談戀愛就必須“提干”,要提干就必須要入黨。這是一條當時鐵定的規律。沒有一個干部是非黨分子。除非你是大學畢業生分到部隊的,那是自然享受的國家干部待遇。她更明白如果自己連黨員都不是就向鐵軍發動愛情攻勢的話,少不得三言兩語、名正言順地就被這個“正神”給她打回來了。如果連沖鋒號都沒吹響一下就敗下陣來,那可不是她百靈的作為。所以她就答應去煤堆那里說話。
百靈跟在小龐身后,兩手插在掛在胸前的氈絨手套里,皮帽子的兩個護耳放了下來。他們一前一后,大約相距二三十米的距離,來到煤堆旁邊。煤堆高高地像座小山,四周黑咕隆冬地什么也看不見。只有遠遠的一盞昏暗的路燈在那兒閃著微弱的黃色的光。
剛剛站定,還沒來得及喘上一口氣,小龐就靠近百靈,壓低嗓門說:“這次開會,又沒通過。我看她們純粹就是忌妒你。你知道李又新、楊紅兵為什么進步那么快嗎?人家那是有‘臺’呀。全隊上下誰不知道姜副場長是李又新的后臺,凡事有他關照著,哪兒像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傻干活。到地方慰問你是臺柱子,挑大梁的,老百姓沖著你來,可入黨進步就沒你份了!”
百靈倒是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短處,平常自由散漫,不守組織紀律,愛吃零食,個性又強,跟李又新、楊紅兵這倆業務骨干關系最不好。
部隊又是最看重集體主義和組織紀律的,于是她說:“我也實在有些不符合條件,從小任性慣了,一時要改也難。也怨不得她們不同意我。”
小龐便又一次勸她說:“你看你就是林部長介紹來的,他又分管咱們宣傳隊。這么直接的關系你都不知道利用,好好去靠靠他,不甘心受她倆的擠兌。你說你傻不傻呀?”百靈聽著,雙手仍然插在氈絨手套里低了頭不吭聲。小龐見百靈沒有像以往那樣激烈地反對她,便又進一步勸她說:“萬一她李又新再進步點提到副隊長位置上,我看你連演主角的機會都會讓她給剝奪了!”。
這些話要是擱在過去,百靈是一百個聽不進去,她總是說我憑我本事吃飯,要去巴結誰呀?!奴顏媚骨的,我瞧不上!我就最煩那些在領導面前諂媚諂事的人了!小龐每次勸說百靈都是無用功,這一次也不過是替百靈著急,同時也擔心李又新真的爬上高枝了對自己不利,所以耐著性子再勸說一番,也沒指望能說動百靈,誰知這一次百靈卻耐心地聽完了小龐的“指點”,她心里非常擔心萬一梅顏真的在她之前入了黨,掃清了她與鐵軍之間的“政治障礙”,一旦人家倆人“既成事實”,那她深深眷戀的鐵軍豈不是要從她的手中滑脫嗎?所以百靈破天荒地第一次沒有罵娘,而是低著頭,小聲地應了一句:“那就試試看吧。”
小龐沒想到這次百靈居然能聽進去他的話,他望四周看了一眼,到處都是黑乎乎地,沒有一個人影,想想也快到政治學習的時間了,得趕緊回去。便往百靈身邊擠了一下,叮囑她說:“你可別漏出去。見了她倆也得裝沒事人一樣,不要讓她們察覺,如果不是為了你,打死我也不會泄漏組織機密的。”
百靈一看小龐擠過來,便連忙往后退了一步,聽小龐說完,便說:“你就放心吧。我哪能給你惹麻煩賣了你,我見了她倆,還得格外熱情才是。”
小龐說:“也別熱得過了頭,當心她們起疑心。”
“好吧好吧。”百靈應著,有些不耐煩起來。她跺了跺了腳,大頭鞋里冷冰冰地,腳也凍得夠嗆。
她急忙說:“你先回吧。我過幾分鐘再走。”一邊眼看著小龐的背影一點一點地消失在昏暗的路燈下,一邊開始在心里盤算著怎樣去“靠”上林部長。
打定主意,百靈就決定去實施“計劃”。恰好在這時,她聽說林副部長的愛人田阿姨病了。就很乖巧地到軍人服務社稱了二斤紅糖去探望。田阿姨本來身體不好,不喜歡家里來客人,但對百靈是個例外。她喜歡看她的小魔術,所以邀請她今后多去她家玩。在去玩了兩次撲克牌之后,百靈覺得也該向林叔叔提出自己的要求了。那就是給她們隊里做做工作,早些解決她的“組織問題”。
原來林部長是北平人,出身在一個藝術世家。也曾是一位熱血青年,抗戰前他在北平一所“藝專”學習,專攻西洋繪畫。抗戰爆發后,他參加了八路軍,后來與他的上級領導的女兒結了婚。婚后才知道他的妻子患有一種怪病,就是她的生殖器官像嬰兒一樣,男人不能進入她的身體。林部長早先還忍著,抗了幾年便熬不住了,多次提出離婚,怎奈老丈人就是不同意,組織上也不批準。林部長無奈之下,只嘆自己命苦,要絕了后。一直挨到五十年代,他便偷吃禁果,與自己的部下、一位漂亮姑娘發生了性關系。自此便一發不能收,開始屢犯“作風錯誤”。老丈人自知女兒的短處,唯恐他又要鬧離婚,女兒還怎么嫁人?也就只好裝聾作啞,每次犯事都幫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蒙混過關了事。林部長挨了幾次降職、警告、處分,也沒有太大的過不去的難關,也還算順利地過完了前半生,只是職務差了點。他調到農場的時間不長,除了總場領導之外,一般人都只知他是“三八式”老革命,壓根就不知他還犯有那么多的“作風錯誤”。百靈當然就更無從知曉了。
此時的林部長并不是一個性的饑渴者,自從總場來了知青之后,他已經利用種種手段,占有了兩名女知青。但他總覺得兩個女孩雖然模樣還夠漂亮,但一個太土,一個又太俗。哪里及得上百靈半點?只是百靈一向心高氣傲,雖然憑著自己的關系來了農場,卻從來不跟他套近乎。就是星期天請她來家吃頓餃子,她也只是口頭答應,并不真來。因此他只能在心里垂涎而已。如今見百靈態度180度的大轉彎,三番五次地到家里來巴結自己,給老婆玩牌玩魔術,不由得心花怒放。看來這朵鮮花也終有了摘取的機會了。
這天晚上,他接到百靈要來探望阿姨的電話后,激動得渾身發抖。此時,他老婆已經到衛生隊輸液去了,還得住上幾天才能回來。“真是天賜我呀!”他極力平靜著自己的心情,立馬行動起來。他取出安定片,數了十幾顆倒在桌上,用白磁杓子把藥片碾碎。在碾藥的過程中,他的手抖抖索索地,因為興奮而有些不聽使喚,一把藥片歇了幾次才碾完。接著他把藥面與一大杓白糖和在一起,放入軍綠色的大搪瓷杯中。做完這一切,他便失魂落魄地來到門邊候著,靜等百靈的到來。
晚飯后,天上飄起了小雪,暖融融地,她又去買了奶粉、白糖,興沖沖地拎著來到小院門前。林部長親自來開門,她沒有看到小保姆。百靈跟著林部長進了屋。她萬萬沒有想到,這一步走進去,她花一樣的年華就此結束了。這一腳就踩進了萬丈深淵,從此開始了她悲劇性的人生。
百靈見阿姨不在,就問她到哪里去了?林副部長說:“剛剛去了衛生隊。這樣,你先坐下歇會兒,喝口水,我帶你去衛生隊看她去。”說著就給百靈倒了一大杯開水,還特意放了一大勺白糖。百靈正好口渴,她接過去,“咕咚,咕咚”幾口就把它喝光了。不一會兒,她就感到頭暈乎乎的,上下眼皮直打架,困得不行了。“我這是……怎么了……”她想試著站起來,結果兩腿一軟,就倒在了椅子上。林部長急忙用棉絮把所有的窗戶堵上,省得有人找他。
林部長迅速抱起百靈,走進里屋。他把百靈輕輕放在炕上,解開她辮梢的黑色尼龍綢帶,一頭瀑布般的青絲又柔又滑,順著肩頭飄落下來。林部長撫弄著這頭秀發,嗅了嗅她的發香,然后慢慢解開她的衣衫。一幅玉女春睡圖漸漸呈現在眼前。
百靈的肌體如玉似雪,皮膚的質地猶如大理石一般,在雪亮的燈光下,煥發著乳白色的微微帶冷的光芒。“玉體橫陳”這幾個字跳進林部長的腦海,他憶起了在北平藝專上學的日子。對藝術有著狂熱追求的他,曾經臨摹過大量的西畫,人體模特則是中國少女。
他驚嘆于百靈的美麗,在燈光下如癡如醉地細細欣賞起來:只見百靈濃密的眼睫毛覆蓋在眼簾上,紅潤的嘴唇嘟了起來。她的剛剛發育不久,還未完全成熟的乳房,像兩個含苞待放的芍藥花的花苞一樣,乳峰渾圓而堅挺,卻又并非成熟女人的豐腴飽滿,更有一種動人心魄的美麗。
“妙不可言的人兒啊!”林部長垂涎三尺地在內心贊道。她細細的腰肢是那么柔軟,腰線中際的肚臍眼,圓圓地飽滿得像一顆剛剛脫出青殼的新鮮小核桃。兩條豐美的大腿像柔嫩光潔的蟹肉,小腿腿部的線條更是難得一見的優美。
林部長在雪亮的燈光下細細欣賞著,品味著,沉浸在一種對美的狂熱的醉態之中。喝過洋墨水的他,更是憶起了英國作家那段關于處女的精妙絕倫的描述:“原來處女的珍貴性是由地上和空中一切著魔的事物吸取來的……百年來的蓮馨花、吊鐘花、紫蘿蘭;紫色的春和金色的秋;不死的夜,一切正在展開的時間的節奏……試問一百年前由玫瑰落下的花瓣有誰保存記錄呢?三百回飛到屋頂的燕子——你就想想看吧!處女就是從那里來的。而世界之渴望她的美,猶之渴望過去的花一般。十七歲的姑娘之可愛已經有了許多世紀的歷史了。”
啊,這就是處女。林部長小心翼翼地跪在百靈的裸體面前,用嘴唇親吻著百靈的肚臍眼,然后一直往下。在那座微微突起的半島上,青黛環繞的濕漉漉的地方,林部長俯下臉去,他仿佛聽到了處女的花蕾正在悄悄綻放,甚至聞到了一縷來自花心深處的攝人心魄的幽香。上天,這就是十七歲的女孩啊!“此所以,情欲差不多是悲慘的。”他隨即想起了英國作家這句話。
接著,他懷著頂禮膜拜的近乎于虔誠的心情,跪在那里,輕輕地吻了一下。此時的百靈,仍然是昏沉的,神志不清的。雪亮的燈光刺激著她的眼睛,但她卻睜不開來,只是慵懶地沉睡著,像一朵春日里的高貴的海棠,完全不知道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
林部長欣賞夠了百靈的玉體,便下到地上,將所有的燈關閉,然后他拿掉了堵在窗欞上的棉絮,坐在靠背椅上,拿出打火機,叼起一支香煙,抽了起來,他想平靜一下激動的心情。
窗外緊鄰著小院的路邊,是一長溜路燈,路燈金黃的光亮越過小院樺木籬笆,透過窗欞,把光影投在了炕上。窗欞上兩棵青春煥發的白樺樹、向日葵高高的剪影正在隨風晃動。炕上百靈的裸體,在半明半暗的燈光下,更顯出另一種別樣的風韻,另一種虛無飄渺、極度誘人的美麗。
“真是天上人間!”林部長心滿意足地抽完了這支香煙,他覺得是摘取這朵鮮花花蕾的時刻了。于是他起身走到五斗櫥前,擰開臺燈,拿出珍藏多年的北京“二鍋頭”,倒出一小杯,一口干掉。
此時的百靈突然有了一種意識的知覺。一種遙遠的仿佛來自天邊的危險訊號開始在她的腦子里晃蕩開來。她覺得自己似乎就像一條魚兒放在砧板上,正在任人宰割。她不由自主地呻吟了一下。這一聲微弱的呻吟頓時驚了林部長一大跳。他突然意識到,這塊豐美的蛋糕不可能長時間地沉睡下去,自己還不趕快下手的話,豈不是到嘴的肥羊吃不上嗎?因此,他急忙迅速掐滅了煙頭,脫光了衣服上到炕上。百靈的意識正在一點一點恢復,她明顯感到了身邊這個男人的氣息,但她仍然沒有一點力氣,整個身子像棉花一樣軟弱無力,她想喊但卻喊不出來,想打想砸卻哪有半點力氣?她只能軟綿綿地躺在那里,覺得自己就像騎在一匹馬上,明明看著馬兒走到了懸崖邊,卻不能勒住韁繩,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往下掉,往下掉,最后摔得粉身碎骨。
這時酒精已開始在林部長身上發作,他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開始狂熱地親吻百靈,把她的渾身上下吻了個遍。同時,不斷地用手撫弄她的乳房和下體,百靈感到了一陣又一陣的燥熱,一個熟悉的親愛的臉龐浮上了她的腦際,鐵軍正在笑意漣漣地望著她。她忽然驚覺到這個男人不是鐵軍,一陣莫名的痛苦開始重重敲擊著捶打著她的心房,她再一次地想喊但仍然喊不出來,她想打想砸卻抬不動胳膊,她實實在在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隨著身體的不斷被揉搓,她覺得幸福正在一點一點離她遠去,她曾經渴望的一切正在一點一點離她遠去,而她卻沒有絲毫能夠護衛住它們的能力。
接著,一塊像石磨一般沉重的重物壓到了她的身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憤怒、驚恐,她想掀開這塊巨大的黑石頭,她想要張嘴咬人,然而一切都無濟于事。隨著一聲恣肆的喊叫,一陣尖銳的肉體的疼痛與心靈的痛楚,永遠地刻在了百靈的內心深處。
一朵稀世罕見的綠萼梅凋零了,它陷進了泥淖。隨著那張薄薄的花瓣一般的膜片的喪失,百靈的一生都不再與幸福二字相關連。悲劇的命運從此落到了這個無辜女孩的頭上。曾經光彩照人的一朵鮮花,在一陣狂暴的風雨之后,淡綠色的花瓣飄落到了污水中,在一陣又一陣世俗的激流漩渦中起落沉浮。
接下來的幾天里,百靈神志恍惚,排練時不斷出錯。春節將至,總場的匯演與地方老百姓的聯歡,宣傳隊任務空前重大,百靈已挨了幾次“尅”,素來與她不和的兩個主力隊員,也趁機擠兌她,百靈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在一出歌劇中,百靈飾演的A角也被換成了B角。
一向受寵,又相當要強的百靈,當然不甘心自己就這么被打壓下去。為了爭回本來屬于自己的A角,她不得不去向林部長求助。林部長一聽,正求之不得。原來他丈母娘去世了。老婆剛回娘家并要走一個多月。他說:這樣,你晚上到我家來一趟,把具體情況談談。你田阿姨回老家去了,家里就我一個人。林部長的眼角眉梢都帶著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