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歲的某一天,正式踏入社會。
那年四月的某一天清晨,天下著大雨,父母幫我拿著被頭鋪蓋,在泥濘的鄉間小路上蹣跚,往集合的公社禮堂趕去。一輛用帆布蓋的敞蓬大卡車里,已坐滿了一群少年,其中兩個長的伶俐的女孩,跳下卡車,鉆入駕駛室,與領導坐到了一起。多年后,父母還嘖嘖贊嘆,說怎么你就不那么靈活呢?!而多年后,我們各自的生活軌跡,都發生了令人驚嘆的變化。
那么一群青春勃發的女孩男孩,彼此間很快熟悉了。只是,特有的內向性格,致使我一直用怯怯的眼睛,打量著他們。
到了上海后,二十三個人被分成幾組,分別進入各個車間,各自拜師學藝。男的學機械,女的學擋車,與我一個班的有六個人,都是差不多同齡。四班三運轉,每天站八個小時,那個腿酸腰痛,現在想來就可怕,特別冬天半夜爬起來上班,那個支支吾吾呀,實在舍不得從熱被窩里爬出來,經常掐疼自己,才能利索的起來。
與我同班的一個女孩,比我大一歲,胖胖的,個子很高,可是胸部扁平,經常理著很男性化的頭發,與我好的如膠似漆,有時爬上我的床,經常的與我睡在一起。看到我與某個人要好,她會很生氣。直到某一天深夜,她壓在我身上時,才感覺不大對勁。這件事過去許多年,我還記憶猶新,是否對我造成傷害,到現在我還不知道。雖然回到老家后,我們還是分在一個班組,與她的關系就那樣的忽遠忽近。畢竟是單純的年代,但她一直對我很好,無原則的包容我所有的優缺點,我還是記得她的好。在我離開單位的時候,因為創業缺錢,曾問她借錢,她又是無原則的把自己的積蓄全部拿出來,我除了感動還是感動。后來,知道她匆匆結婚又匆匆離婚。等到我再見她的時候,我們都彼此成了母親,她已很淡然。
在上海的兩年間,開拓了我的視野,也萌發了少女的夢幻夢境。
她們忙著談戀愛與逛街,我有時也跟著她們一起出去,看到有霓虹燈旋轉的地方,總是好奇的探頭探腦去觀望,現在想來,真是純真的可愛。
很活潑的她倆,一直是活潑的。一個叫梅,一個叫英,我欣喜的看著她倆,也羨慕的看著她倆轟轟烈烈談戀愛。梅的男友,也是我喜歡的一個男孩,記得有一次在渡輪上,他跟我說:“你是個冷血動物”。我怎么就冷血了呢,你是喜歡我,可是你說了嗎?梅也喜歡著你,你拒絕了嗎?有人看到你們熱吻了,聽到這個小道消息,我的心抽搐了,感到好疼。我遠遠的看著你們,也真心的為你們祝福著。雖然你們最終沒修成正果,我還是有心疼的感覺。知道多年后,你還惦記著,打聽著我,我已很幸福。畢竟,你是第一個讓我知道心痛是怎樣的人。
英比我大幾歲,世故的很。一直周旋于幾個男孩之間,在上海的那段時間,她是最瀟灑的一個,也是跟上時代節拍最快的一個,回到老家后,還沒跟哪個男孩確定關系,記得她曾經談的一個男孩,也試探性的與我交往,可惜的是,我柔情多情,但就是不懂情。很快,他又把方向轉換到英的身上。好在,他們最終修得同船渡,生下雙胞胎的男孩,前幾年回老家,還經常的去探望他們,只是近年失去了聯系。想來他們的兒子也該上大學或結婚了吧。
從上海學成歸來,我們這批人大多被委以重任,曾有一個領導,單獨找我談話,一雙如女人那樣會說話的大眼睛,認真的盯著我,說:“只要聽他的話,就能讓我成為主要負責人”。很茫然,怎樣算聽話呢?悶悶的回到車間。過了幾天,他又找了一個女孩談話,第二天此女孩就成了管理我們的人了。那時,我不明白,現在我明白了,這叫潛規則。
徒弟帶了一批又一批,我始終在第一崗位上班,而與我一起的女孩,都漸漸的走進管理層。那批學機械的男孩,也大都走上了管理崗位。一個比我大好幾歲的已走上領導崗位的男孩,有一次,把我叫到他的宿舍,也說了同樣的話題,我還是懵懂的。等我從他宿舍出來的時候,有那么一批人用異樣的眼睛看著我,雖看得懂異樣,但就是不懂為啥異樣?!直到我與老公結婚后,我才知道,原來,那時我成了花瓶樣的人物。因為,單位里的一位行政人員,娘家就是老公家隔壁的。她把我的所有故事,都告訴了鄰居。
一直跟我同班的勇,雖然父親是個公社干部,但他也一直在第一崗位。在上海的時候,一直陪伴著我,與我一起運動與游玩。一天,他神叨叨的跟我說:“上班前,先到他父親的單位,他有重要的事跟我講。”隱隱中,我感到不安,追問原因,他緘默了。那天,我還是如約來到他約定的地方,但沒跨入大門。沒法,他下樓貼近我的耳邊,問:“能否從今天開始改變身份?”我心里明了,可我嘴上告訴他,我們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他失望的望了我一眼,說懂了。我不知他懂了什么?但沒過幾天,他就不再來上班,只聽別人說,他去學做生意了。為失去一個相伴四年多的伙伴,心里還是很失落。只是他后來又回廠里的時候,是跟我的一個徒弟談戀愛,并且很快同居。當我看到這些的時候,笑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二八年齡的大姑娘,如芳香的花朵,吸引了一批批蜜蜂與蝴蝶,也忙壞了一幫媒婆。中國的階級堡壘歷來森嚴,從遠古封建時代用子女的聯姻來達到政治的穩定,用門當戶對來衡量雙方的地位,到現在的能擺脫農門。我逃脫不了這種宿命,隔三差五的去相親。最終,確定了小姑媽介紹的輝,輝是在地級市級機關的一個下屬單位做臨時工。那天相親,輝戴一付眼鏡,臉上笑瞇瞇,一臉的斯文。隨著一年多的交往,慢慢的滋生不滿來,嫌輝瘦小,想終止這段交往。可是,封建的母親,壓著不同意,說不能傷了人家的心,要不滿意的話,當初就該拒絕,交往了這么長時間,是不允許退親的。就這樣與母親別扭著,也冷淡著輝,昏昏庸庸的過著每一天。期間,輝幾次找過我,都被我拒絕見面。也許,有些天賦是生來就齊備的,他懂得曲折迂回,避重就輕。每次找我前,必定先找母親,然后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那段時間,與父母的關系僵之又僵,忍無可忍的我,在某一天,不經任何人允許,私自離開單位,來了一次大逃亡。
就這樣,在廠里混了兩年后,終于走上了另一條路,也影響到我以后的生活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