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公司生產辦公大樓四樓會議室飄出了陣陣墨香,生產一線工人正在進行競爭上崗考試。 默然和懔總神情嚴肅的沿著考場的人行道前前后后的走動著,當他走到藤潔身旁的時候,不由的停了下來。
“ ------人生沒有借口,失敗沒有借口,工作沒有借口------面對困難是想盡一切辦法去克服,而不是尋找借口------”讀著藤潔的文章,懔副總不由得樹起了大母指。
藤潔終于脫穎而出, 在競爭上崗考試中,她奪取了筆試和實踐雙第一,她的文章《人生沒有頭借口》被公司選做職工優(yōu)秀習作,發(fā)表在集團公司《職工之家》上。
金秋十月,在普天同慶祖國華誕的喜慶日子里,A公司到處紅旗飄揚,一輪紅日正從對面的山頭蓬勃而出,光芒四射, 河堤上煙花騰空,鞭炮齊鳴,集團公司投資21個億的碳化硅項目建設開工典禮剪彩儀式正在進行,作為A公司的負責人默總擔任項目建設總指揮,正精神煥發(fā)的站在人群中央的空地上宣讀項目成員名單
--------,懔總——項目建設正組長,默然——副組長-------藤潔——電器儀表總設計師------
藤潔終于走過了人生的蟄伏期。
作為總設計師的藤潔是非常辛苦的,為了在規(guī)定的三個月時間內完成設計,藤潔沒黑沒明的查資料,實地測量,計算,繪圖,她每天大概只能休息三四個小時時間,有時候一大早倒一杯水,直到天黑還原封不動的放在辦公桌上,她經(jīng)常一天只吃一頓飯,過度的操勞,又無法按時吃飯,藤潔的體重急劇下降,整個人瘦弱的好象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
彈指一瞬間,三個月很快就要過去了,馬上就要與承包方簽定電器儀表施工合同了。默然生怕藤潔不能按時交付設計圖紙,一天要詢問幾次設計的進展情況,藤潔的心里更加著急,晚上加班的時間更長了,有幾個晚上整夜沒有合眼。
又是一個繁星滿天的夜晚,藤潔的老公半夜醒來發(fā)現(xiàn)妻子還沒有休息,就起床看看,他給妻子到了一杯蜂蜜水,當他走到藤潔繪圖屋子推開門的時候,手中的杯子不由的掉到地上了---
藤潔正躺在水泥地板上,不知昏過去多長時間了,她的下額磕了一個大窟窿,藤潔的臉上和地面上的血跡已經(jīng)干了,身邊散落了一地的圖紙。
“潔,你醒醒!你怎么了?你可別嚇我啊!”
不管老公怎么呼喊,藤潔依然昏迷不醒。忠良連夜把藤潔送進了醫(yī)院。
經(jīng)過一系列的檢查,沒有查出什么毛病,可藤潔就是一直昏迷不醒。婆婆急的六神無主。她急忙給遠在鄉(xiāng)下的親家母打電話。母親知道藤潔病了,禁不住在電話那頭號啕大哭起來:“潔兒,我的潔兒---”,“我的潔兒是累了的----”“我不能沒有潔兒----”
藤潔病了,消息傳到公司,所有的人都震驚了,繼而是惋惜,繼而開始了感嘆:“藤潔的病是累了的,連續(xù)三個月了,她哪里休息過一天啊!”。
同事,朋友,同學,親戚一撥一撥的來到醫(yī)院探望藤潔。一天中午,縣醫(yī)院的大門口的臺階上走來一位五十多歲的男人,手提花籃,急匆匆的向護士站走去。
“護士小姐,請問藤潔在哪個病房?”,“401室!”,“謝謝!”,男子轉身的時候,聽到護士小姐小聲的嘀咕著:“藤潔到底當多大的官?今天來了那么多的人探視?”
忠良坐在藤潔的病床旁,滿眼通紅,這個性格有些柔弱的男人,其實一直都是剛強的,在和藤潔生活的近乎二十年的日子里,不管遇到多么大的困難,很少掉過眼淚,除了那次被局長欺負的時候,他在妻子面前哭過。今天他不知哭過了幾次,他不知道自己的妻子什么時候能夠醒來,他不能沒有藤潔,女兒也不能沒有媽媽,還有兩邊的老人,要是藤潔有個三長兩短,他們怎么受的了啊!
忠良一邊抹眼淚,一邊還在呼喊:“潔,你醒醒啊!----”
“嘟,嘟---”聽到敲門聲,忠良壓抑住啜泣:“請進!”
手提花籃的男人走進了401室。
“請問你找誰?”
“我是來看藤潔的!”
“你是誰啊!”
“我是老吳啊!你不記得我了,是啊,都快二十年了。可我還記的你,一聽你那帶著厚重鼻音的說話聲,我就知道你就是忠良,二十年前告別的時候,我說過希望我們不要在醫(yī)院再見,唉--!”
“我還是沒想起你來!”
“二十年前,也是在這家醫(yī)院,我兒子得了白血病,和藤潔住在一個大病房里----”
“哦,好象有這么回事--”
忠良的思緒被拉回到二十年前那個冬季,藤潔剛剛大學畢業(yè),因胃潰瘍住了一個多月的醫(yī)院,那時忠良是藤潔的男朋友,經(jīng)常下班后就去醫(yī)院照顧藤潔,藤潔臨床和對門住的是兩個年齡大約都在七八歲的男孩,得的都是白血病,對門的男孩爸爸媽媽都在陪著,臨床的小男孩只有父親陪著,他整天的哭鬧,要找媽媽,男孩的父親怎么也哄不住孩子,細心的藤潔常常忍著病痛給小男孩講故事,走出病房給他買小玩具,當然也給對門的男孩子買一份,慢慢的,兩個男孩就和藤潔成了好朋友,臨床的小男孩也不哭鬧了,可沒過幾天,小男孩的病情惡化,開始昏迷,醫(yī)院建議小男孩的父親將孩子轉到石堰去治療,可小男孩的體質太差了,經(jīng)不起折騰,需要輸血補充體力,可當時正好是禮拜六,血庫里沒有和小男孩配型的AB血,藤潔正好是AB型,藤潔不顧忠良的感受,也不顧及自己的身體給小男孩輸了400毫升的血。當藤潔那蔭紅的血液輸進小男孩的體內,小男孩就醒來了,而且精神非常的好,還不停的纏著藤潔給他講故事,陪他玩游戲。
兩個小男孩是在禮拜天的早上轉走的,臨走的時候,藤潔將自己的糧票一家給了五斤,那時候出門沒有糧票就吃不到飯。兩個小男孩在縣醫(yī)院的住院結算手續(xù)是藤潔在禮拜一替他們辦理的,好象每一個人還給找了幾十塊錢,藤潔托別人給他們捎了回去。
后來那兩個小男孩就沒有了任何消息,不知他們是否還活著,藤潔常常和忠良提起。
“你兒子后來怎么樣了?”
“早沒了,我們轉了好幾家醫(yī)院都沒有辦法,孩子走的時候,還念著藤潔---”男人的眼睛不由得紅了,這是他永遠的傷心啊!,孩子沒了,他感到很絕望,頹廢了幾年,他離開觸景傷情的家鄉(xiāng)到外地打工去了,可故土難離,在外的十幾年,他日日都在盼望回來,時過境遷了,傷痛已經(jīng)被埋葬了,他想起了兒子臨死的時候的話:“爸爸,我想阿姨---”
他一下火車就到藤潔的單位去找藤潔,他要把兒子的心意帶到,他要來看看這個對他們家有恩的女人。等他趕到藤潔的單位的時候,保衛(wèi)科的同志告訴他藤潔病了,他隨即趕到了醫(yī)院。
“藤潔怎么了?”
“還沒查出來,今天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還沒醒來”
“她是個非常善良的女人啊,是否是太操勞呢?”
“是啊!”都是我沒有照顧好的。要是她有個閃失,我會后悔一輩子的。“你別太著急,現(xiàn)在醫(yī)學發(fā)達,要不轉到外地去?”
“恩,我也考慮,等藤潔的母親來了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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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一大清早坐了百十里的車趕到了醫(yī)院,她拉著藤潔的手聲音哽咽的說:潔兒,你可要醒來啊,你說還要給我讀文章呢,你還說你要寫小說,要當作家呢,你不 能這樣睡著啊----“母親一遍又一遍的呼喊著藤潔,藤潔卻沒有反應,母親用手不停的撫摩藤潔消瘦的臉,低下頭在藤潔的耳邊輕輕的念著:“她 是美的,她的美是通過她的實在,熱情,善良,真誠,頑強,自尊,謙虛,上進等品質散發(fā)出來,她的美,含蓄,內斂,象陳年老酒,放的越久,越醇香迷人。假若你能夠摒棄紅塵的世俗,走進她,你會被她的美浸染和感動。 有人贊美她有小草的柔韌,有青松的頑強,有菊的淡雅,有梅的傲骨;也有人贊她有山的厚重,天的寬廣,海的深邃,黃土地的實在;還有人贊她是老黃牛,吃的草,擠出來的是奶!如果拿月亮和太陽比喻,那她就是月亮,如果拿小草和大樹比喻,她就是小草,如果拿紅花和綠葉做比喻,她就是綠葉----”
母親念的是藤潔幾個月前在家里給母親讀的自己寫的一片散文中的一段,母親當時似懂非懂的,好象并沒有記住,現(xiàn)在一著急竟然能背的出來了。
藤潔做了一個夢,好長好長,她翻越了一座又一座山,不知要到哪里,累的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可還是找不到自己要去的那個地方,藤潔爬呀,爬呀,一不小心掉到了山溝里,跌的渾身是血,她的衣服也讓山泉水淋濕了,好冷好冷,她大聲的呼喊救命,空曠的山谷沒有一個人,藤潔實在無力再喊了,就想睡著算了,她躺在亂石里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瞇瞇糊糊中耳邊傳來了母親的聲音。
藤潔想起來,自己的文章還沒有給靜水發(fā)過去,她急急的喊著,“媽--媽,文章-----靜水----。”
藤潔慢慢掙開了眼睛,環(huán)顧了一下周圍,母親,婆婆,老公,女兒都都圍著自己,“這是哪里啊?我怎么會在這里啊?”“孩子,這是醫(yī)院,你昏迷了幾天了。 母親和婆婆幾乎同時說道。“啊,我怎么能躺在這里?我還有一個工段的圖紙沒有校對好!不行,我要回單位!”藤潔試圖站起來,可渾身沒有一絲的力氣,忠良走過來,將藤潔的手從母親手里接過來,輕輕的摩挲著“潔,你正在生病呢!現(xiàn)在還沒查出來,你安心呆在這里,默總,懔總,默主任都來看過你了,他們囑咐一定要你把病因查出來,好好治療,工作的事,他們會安排好的---”
藤潔醒來了,一家人稍稍松了口氣,醫(yī)院又重新給藤潔做了全面檢查,還是沒有任何結果,一家人決定把藤潔轉到省城醫(yī)院檢查。母親給藤潔的弟弟打電話:
“虎子,快回來,你姐病了,在這里查不出什么毛病,你回來接你姐到省城的大醫(yī)院好好檢查一下”,“記著。一定給你姐買一件羽絨服,今天已經(jīng)冬至了”。
藤潔虛弱的躺在病床上,潔白的床單把她的臉映的更加慘白。
“真病的不是時候啊!”藤潔輕輕的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了,隨后弟弟那魁梧的身體和弟媳那嬌小的身體一前一后擠了進來,弟弟接到母親的電話連夜趕了回來。弟弟撲到藤潔跟前;“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嚇我啊?”弟弟哽咽了。藤潔拉著弟弟的手 :眼圈紅紅的說“是姐姐不爭氣啊,你們怎么回來了,小侄女和小侄子,誰照顧啊?”,“她們自己能買飯吃!”。弟弟打斷了藤潔的話,姐,你不能老想著別人啊,你現(xiàn)在是病人,什么都不要想,一切有我們大家呢!”
弟弟不顧藤潔阻攔就去給藤潔辦理了轉院手續(xù)。
一兩黑色的矯車正向省城方向駛去,天黑的時候,藤潔一家人還沒到達目的地, 藤潔穿著弟弟給她新買的紅色羽絨服,系著紅色的圍巾,腳穿紅色的皮靴,偎在丈夫的懷里,她的臉也被映的紅彤彤的,藤潔的這一身裝扮都是母親的意思,母親說紅色喜慶,可以辟邪。弟媳握著藤潔的手,坐在藤潔夫婦的旁邊,母親坐在前排,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前方,她希望兒子開的快點,快點到達省城,她怕女兒的病被耽擱了。
藤潔感到從來沒有過的放松,現(xiàn)在大家都不讓自己操心,自己正好偷空感受一下浪漫---。
窗外是黑悠悠的山巒,一個又一個陌生的小鎮(zhèn),點點燈光和零零碎碎的雪花,可藤潔的心情并不暗淡,除了女兒要上學,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此時都在身旁,工作后幾乎沒出過遠門的藤潔感到了陌生帶來的新奇感,那種不知來路 ,不知去路,有一點茫然,有一絲的愁緒,最主要的是浪漫,她感覺很溫暖,要是此時能安然的睡一會,在夢中的感覺也會很幸福,但她不想錯過一路的風景,一路的感覺,一路的心情,今晚的經(jīng)歷或許在她的人生中決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藤潔還是抵不住困倦,就 塌塌實實的躺在老公的懷里睡了一個好覺!待到醒來時,車已經(jīng)停在了省城醫(yī)院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