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是鄉中學的教師。
老楊三年五年不容易進趟城，縣府大院朝東朝西他也不知道。
老楊一生中從沒與人紅過臉。
一次，老楊被惹火了，他要找個領導說清楚，于是請了半天假坐上"中巴"去縣城。車行駛到離縣城五公里處，車放了幾個"隔食屁"就熄火了，老楊只好挪動兩條腿。
"吱"的一聲，一輛"桑塔納"停車在老楊面前，一個精明強干的漢子微笑著對他說："楊老師，認不得我了嗎？我是你的學生步德新，請上車。"
老楊二十多年教了無數學生，令他印象較深的是兩類學生。一是學習成績"拔尖"的；二是品行較差的。
老楊想起這步德新當年調皮得很，是個"頭痛"學生，老師們都說他"不得行"。不但不好好學老楊教的"English"，而且還給其他學生說老楊是個假洋鬼子。為此，沒少挨老楊的批評。
步德新在車上給老師又燒煙，又送茶，笑模悠悠地聽老師把進城的理由講完，還直接把車駛到縣府門口。
國土局局長辦公室辦事人多，老楊等了兩個多時辰，稍事稀疏后，一名長著朝天鼻，聽說是姓張的局長捋了捋那幾根地方支援中央的頭發問："老同志，有什么事？"
老楊臉紅筋脹地敘述鄉長兄弟無端占了他家"半邊農"的宅基地，而鄉上管土地的人把無理的說成有理，有理的說成無理，要請局長給個公道。
......
局長捏著手里的茶盅，慢悠悠地說："這個......這個，發生在基層的事，要直接找鄉政府。......"
老楊語無倫次地說："......你，你們怎么這樣對待老百姓的事呢？......"
局長和藹地說："......老同志，不要冒火嘛，要不這樣，有關政策方面的事，你到隔壁辦公室咨詢一下，我這里還有很多事。"
這時，老楊看到局長凸出的前額上方，有一個引人注目的"疤"，老楊把眼前這胖乎乎的局長與當年那受到自己特別關愛、勤奮努力的"瘦子張"掛起號來。
記得那年，班上一個優生不小心從晃蕩的秋千上摔下來，磕破了額頭，是老楊送他上的鄉醫院，出院后，讓他住到自己家里，妻子把自己喜愛的老母雞殺了燉湯給他喝，還給他捉虱子......
對這名學生老楊的印象很深，那小子長著個朝天鼻。老楊看到面熟的局長，憋不住心中的憤懣，不由得突口而出："張成器，認不得我了嗎？我是你的班主任，你從外地轉學來康華中學，讀初二三班。"
局長稍愣一下，笑咪咪地說："老同志，你認錯人了，我是叫張成器，可我沒在你說的學校讀過書。"......
老楊只好坐車回家，老楊惦記著班上的孩子。
一周后，鄉長來到老楊家賠理道歉，說自己未管好親屬，說他已臭罵了弟弟一頓，本來就是弟弟無理，宅基地原本就是老楊家的。臨走時鄉長問老楊咋會認得步德新縣長，并要老楊在縣長面前多多美言。
老楊愕然。
日后的工作中，當聽到有同事議論學生長短時，老楊總會若有所思地說："學生嘛，還小，一時半會兒還說不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