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筆山的霧嵐還沒有消融,我和祖父己早早地來
到山腳下。我們今天要攀登文筆山。
祖父已經走向老邁,弱不禁風了,面對巍巍的山峰,
他或許在想,自己已經老了,很少機會再再攀登此山了。我卻還在成長,有一天他也許要死去,我卻還留在世上,直到我也逐漸衰老、死去,在這個世間只留下一縷散淡的清風。
祖父是在用特有的方式,向我表達著他獨特的愛意,他希望我就像這座山峰一樣永遠挺拔、雄健,威猛。
手握一把鋒刃閃亮的斧子,祖父把山路砍成一路銀光
迸濺,在銀色弧光閃爍下,我們開始向著山頂攀登。
看見漫山的荊棘叢莽在我腳下齊刷刷的矮去,樹葉與木屑迎風飄舞,我心中涌起陣陣豪爽與愜意。我早就渴望自己能像祖父那樣,早日穿著寬敞衣衫,蹬著大碼的草鞋在冰天雪地上踩出一溜碩大腳印與痕跡。
半山腰的一棵老青杠樹,被祖父狠狠一斧攔腰斬斷。隨著嘩啦啦一聲轟響,那樹杈間相隅而眠的一對青鳥驚慌中沖天而起。三五片羽毛與樹葉的零亂成一種飛翔的姿勢,倒在地上的青杠樹蓬松而茂盛。即使轟然而倒,仍不失為一道悲壯的風景。那無法用童心訴說的殘缺之美,便久久使人欲罷不能,心族搖曳。
"青杠遍身都是寶啊!"祖父絮絮叨叨的言語隨著飄浮的山風在空氣中流散,可銘刻在我心中的記憶卻永遠不落。攀登的過程,在祖父強有力的開山劈路下很快便完成了。坐在山峰之巔,我才發覺,祖父早已氣喘噓噓,臉色青中透紅,花白的胡子上流淌著縷縷汗漬,手腳顫顫抖動著。
清晨的霞光照射著大地,我眼前始終浮現著那條祖父揮斧砍開的曲曲彎彎的攀登之路。感覺那山路好比祖父幾十年走過的人生道路般,悠遠綿長。多少年來,我不知攀登過多少名山大川,走過多少山間小路,卻始終忘不了祖父揮斧辟道引領我攀登的威猛形象。
太陽像砣澰紅的火球懶懶地跳出地平線時,祖父高大的身影斜依在一顆歪脖子樹上,與我不安分扭動的身子構成一條陽光燦爛的折線。
"攀登是一種過程,人生好比就是一種攀登。"多少年了,我耳邊仍回蕩祖父的自言自語聲,這聲音陪伴著我磕磕碰碰的人生。當我開始舞文弄墨時,祖父的話語也始終索繞耳際,因而,當我飽含深情抒寫《文筆山賦》時,相信祖父在天之靈,必定感應有知。
我和祖父磨磨蹭蹭回到山腳,再回頭看那云霧纏繞著的山峰時,我感覺到的卻是上山容易下山難的真實。祖父什么也沒說,只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也許,那發自肺腑的笑容,才是祖父應有的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