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一開門，李芳撲上來，就把陳鋒嚇了一跳，他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好看不？”李芳問，邊說著又用手摸了摸項鏈。陳峰覺得后背冒起一層汗，他的目光被項鏈閃出的碎光吸引，兒子在妻子背后高興的手舞足蹈，在沙發一邊跳來跳去，一邊說：“爸爸！爸爸！是我找到的！是我找到的！”連接著是一串鈴鐺般的笑聲。

“你看你這人，我就知道你不會搞什么浪漫……”李芳的臉很紅，臉一紅臉上的油和汗反而更清楚，鼻梁上的小雀斑被笑容拉扯成了橢圓，她故意捏著嗓子又說了幾句酸溜溜的話，無非是啥又不是啥特殊的日子，怎么突然想起送禮物之類，陳峰自動屏蔽了。這些話像細腳蚊樣圍著陳鋒耳朵飛了五年，今天，他繞開那雙照例伸過來拉他的手，腿也自然繞開李芳埋下去的頭，徑直向著臥室走去，蹲在地上的女人只好把活落在整理鞋上。

兒子喊了他一聲，他并不想應答。

李芳快速站起來，左手食指著餐桌，似乎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什么，他還是聽不清。兒子的笑聲響徹了整個屋子，還在沙發上激動地跳來跳去，鼓著掌說：“哦哦哦！爸爸愛媽媽，爸爸愛媽媽……”。

他很快走過客廳，進了臥室，看見在床上疊得很整齊的睡衣更煩，一把薅起就往衛生間走去。李芳追了上來，想從后面抱住這個自己的男人，又忍住。陳鋒好像在翻找著什么東西，從床頭柜翻到衣柜，床上的衣服五顏六色堆了一堆，好像廚房垃圾桶發霉的剩菜。

“你要不再吃點兒？”女人站在身后，像個雕塑，小聲地問。

陳峰搖搖頭，鉆進了洗手間。

他把牙膏擠了才塞進嘴里，門外敲門聲又響起。

“明天，表姐她們一家人要來，給我過生日！”

“哦。”

李芳頓了頓，又再敲了一次門，說：“你記得去車站接！”

還不等李芳說完，他趕緊打開花灑，慌忙讓流水聲漫過她的聲音。

左手趕緊從褲兜里摸出那個盒子打開，果然，盒子里啥都沒有。他想不通，好端端的項鏈怎么不見了。手機屏幕頻繁閃著綠光，微信一條接著一條，文字在輪番滾動：“這次你又送我什么禮物呢？”“真好，明天就要見到你了！”屏幕逐漸被霧氣籠罩，甜言蜜語逐漸虛化成馬賽克。

他沒有去看手機，蹲在馬桶邊上一支接著一支地抽煙。狹小房間的煙和霧都在嘗試入侵彼此的地盤，在男人的頭頂周旋，他啐了一口痰，面上飄著幾根紅血絲，水流聲越來越大，漫出衛生間去。

門外的李芳招呼著沙發上亂跳的兒子，讓他小聲一點，不要再跳了。

“記住，這是我們的秘密。”

兒子點點頭。

“明天想去哪里玩？”

“動物園！！！”

懂事的孩子便一頭撲倒在李芳的懷里，母子倆共同看向衛生間的方向，兒子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項鏈小小的吊墜，李芳摸著他的圓腦袋，鼻子酸溜溜的。

門里，陳峰滿格電的手機，屏幕還在重復閃著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