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祖榮拗不過綠希的軟硬兼施。接連幾天,中午上學時繞了一小節路,借道路過綠希家門前,惹得坐在太陽下曬太陽的紫寒起了疑心,她暗地里跟綠希說:
“黃嬸家不住這方向呀,綠希,他好象跟你差不多,你們難道不是同學嗎?”
“姐,弄清楚了,不同班只同屆同學。怎么了呀,想必貪玩的吧。”
綠希反應倒挺快的,回答得利落不露痕跡。祖榮每次見到紫寒不由得緊張,說話總是結巴著。常常是綠希出來打圓場。
大多時候紫寒躲在里屋,安靜地看書,要不就喜歡閉著眼睛坐在陽光下休息。這樣急壞了綠希。上學路上,穿過一遍油菜地時,她嘟著嘴不理祖榮,怪他沒有投入太深。祖榮委屈的嘟嚷著:
“我也不知道怎么辦呀?”
忽然間,他壞環地迅速攬過綠希,澀澀地在她額頭吻了一下,調皮地說道:
“別生氣了,感覺一下的嘛。”然后羞羞地垂著頭等著被罵。
綠希漲著小臉,眼卻濕潤了,她主動地用手輕撫著祖榮的唇,慢慢地湊了上去,在油菜花最旺的季節獻上了她的初吻。
夜里,綠希睡在自已的小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披著衣愣愣地坐在小院里。姐小房的燈夜里永遠是亮的。
春的星伴著孤獨若明若暗的,潛潛入了她少女心思。她感覺到自己似乎錯了,慢慢站起身走近姐的窗口,透過窗依稀看著姐的影。殊不知姐也還未睡,她還在看書。綠希心底忽生一絲惱怒之氣,幾近沖進姐的房子,搶過她手中的書狠狠地往地下一摔,沒頭沒腦地說著:
“就不知道愛惜自己,知不知道全家都為你操心。”
第一次這樣嘶聲對紫寒說著重話,淚滂沱而出。紫寒莫名地望著她,綠希害怕那眼睛的迷茫。又俯下身拾起地上的書,依然還是那本《傲慢與偏見》,淚又一溢落在書本上。
“姐,想真的談一次戀愛嗎?”平靜了一會,她挽著紫寒的肩象問孩子似的。
紫寒撫過綠希的淚痕,反過來安慰著她:
“才說要姐好好愛惜身體,免得大家擔心著呢,你又說傻話了。”
“姐,愛一個人是什么樣的感覺呀。”
綠希試探著問了下來,紫寒沒有正面回答她,只是拍了拍她的小臉,輕罵了一下:
“傻丫頭,睡覺去吧,要高考了呢。”
“姐,反正我也沒想過上個什么好大學,從小我就野著的。不過,黃祖榮成績挺捧的,我也挺奇怪為什么一直沒注意過他。”
“他很陽光,你也要象他那樣努力才行,不然今后會吃苦頭。”
“姐,你喜歡他那樣的男孩子嗎?”
“傻丫頭,胡思亂想些什么?關鍵時候不要耽誤人家前程了,高考完了你如果喜歡他姐不會攔你。”
“姐,我是問你喜歡他不,干嗎說我了?”綠希嬌嗔地輕捶了紫寒一下。
紫寒望著綠希明亮的眼睛笑了,認認真真說:
“喜歡,那樣的小伙子誰都喜歡的。”
“姐,如果他也喜歡你,你們會相愛嗎?”
“不會。”紫寒回答得干脆。
“不要問為什么了,睡去吧。綠希,等你高考后姐再陪你好好談談。”
(六)
綠希是個明事理的女孩,暗暗等著高考來臨,安靜乖巧地私下陪著祖榮。反過來常常是祖榮不安份的逗著她。
日子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模樣。
“姐姐,下雨了。”
“姐姐,菜籽要熟了。”
每天,田野里依然響著綠希清脆的聲音,紫寒耐著難熬的雨季,依然沉郁愛憐迷蒙地從窗口眺望著遠遠的一切。
天睛好逢綠希休課時,三個人依然會鬧在一起。紫寒依然無邪一臉燦爛的對著祖榮,祖榮卻有意地隔著她飄著草藥味的身子,綠希也沒去怪罪。
小徑紅稀,芳郊綠遍。紅杏開時,紫寒獨自一個人走到鎮上做例行性檢查和吊消炎水,路過一家照像館開心的為自己留了幾張影。鏡中那瘦瘦紫青的臉經過化妝師細細描摩,很美的。她舍不得把妝完全抹掉,自己稍弄了一下,覺得還自然就走進了鎮醫院大門。
鎮醫院的醫師和護士都已十分熟知她,友善地與她打招呼,打趣著說她變漂亮了。她抿嘴笑笑低頭走到熟悉的病室,安靜地等。
護士小張不停穿梭著,30開外的譚醫師忙完了,照例地掛著聽診器為紫寒聽診,習慣性地讓她捋起袖子,露著青青瘦瘦的小胳膊,做一些熟悉的檢查,而紫寒也習慣性聽他說那一句:
“不錯,注意下營養就行了。”
不過今天額外聽到了一句:
“氣色好多了,天暖和了的緣故吧。”
似乎很默契,沒有過多的語言,護士把針扎進了她纖細的血管。幾個小時的點滴,醫生護士忙著,紫寒會照例找譚醫師要一本書,靜靜地看。
不知是春濃乏困怎的,紫寒總感覺自己眼皮沉沉的,慢慢地睡著了。醒來時,身上多了一件男士西裝蓋著胸口,譚醫生已下班,她悄悄把西裝掛在里屋的掛衣架上,跟護士打了聲招呼走了。
夜里,躲在被里,紫寒拿出白天照的照片左看右看,沒有讓綠希分享,獨自為照片上那漂亮的女子輕輕地笑了。然后,她選出一張感覺最好的,把它夾在枕前的書頁里。
父親在城里忙活,娘白天田里忙碌一整天,早睡了。綠希好象也很用功,耳邊沒有綠希“姐姐,姐姐”的纏,夜寧靜而安祥。
這晚,紫寒卻感覺自己很難入睡。緊閉的窗,只有星星陪著她說話,還有那關不住的田野深處的一地蛙鳴,唱著她永遠不懂的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