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青春比喻成花季是因為它的繽紛絢麗,也同樣是因為它的轉(zhuǎn)瞬即逝;青春里許多暗自萌發(fā)的情愫何嘗又不是這樣,絢爛繽紛,但稍縱即逝。
(一)
星期四,下午三點。
她來了。
果然,她來了。
還是坐在那個地方,三樓中文借閱室靠窗的位置。
這次她扎了個馬尾,一張清秀的臉反而讓人看得更清,不同于其它迫不及待修飾自己五官的女孩子,她的臉沒有淺淡或是濃重的色彩裝扮,寫滿了青春該有的樣子,自然,陽光。亦同于她的穿著,沒有圖案的白色短袖和淺色休閑褲,搭配白色布鞋,這種簡單干凈,無疑是純粹的。
她把書包輕輕放在桌上,緩緩拉開凳子坐下,從書包里面抽出兩本書,剛好對上陳乾的目光,先是一愣,接著微微一笑,然后低頭開始奮筆疾書。
張愛玲寫,“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于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正巧趕上了,那也沒有什么別的可說,唯有輕輕問一句:‘哦,你也在這里嗎?’”
陳乾心里不自覺暗笑,怎么就那么巧,讓他遇見了她。
時間是一條傳送帶,不停把你往前拉,也許你還沒來得及跟上,不小心就丟了許多東西。
上了大學后,陳乾像無數(shù)大一新生一樣,忙著加入各種社團,加入各種部門,嘗試各種各樣新的開始。不是有句話說,苦高中,玩大學。的確如此,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大學最不缺的,就是自由安排的時間。甚至連課程也可以算在里面,老師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遇到嚴厲一點的老師,不想去同樣也可以想辦法,請假不行還可以找代課。不用擔心期末成績,論文是最好過的,試卷則可以臨時抱佛腳,再者不然,“臨場發(fā)揮”。
在這種無止境的消耗中,陳乾覺得迷惘。中學時代,起早貪黑,就為了追尋一個連自己都不了解的夢想,如今,到了大學里面,怎么就成了這個樣子呢?如果,曾經(jīng)的努力只為了現(xiàn)在的安逸,那努力本身究竟有沒有意義,就值得令人思考了。
男生宿舍,永遠充斥著泡面與臭襪子的氣味。可要陳乾說,還應(yīng)當有虛擬游戲世界那引人入勝的音效和男生們最簡單、直接的語言,不過罵來罵去也就那兩句。
他背起書包,獨自前往圖書館。
進了圖書館,陳乾心里一驚,他知道會有人目標堅定,努力學習,可他沒想到,居然有這么多人。三三兩兩地坐在一桌,對每個經(jīng)過的人都置若罔聞。一眼望去,座無虛席,他只好再上樓。圖書館的借閱室是有開放時間的,早上九點到中午十二點,下午兩點半到六點,晚上不開。現(xiàn)在還不到三點,一定還有很多位置。
徑直走向三樓,果然是剛開沒多久,偌大的借閱室,中間是一排排填滿書的書架,像極了整齊排列的農(nóng)作物,兩邊靠窗的是書桌,只有零星幾個人,大部分都空的,陳乾選了個中間靠窗的位置。
實話說,除了把作業(yè)寫完,陳乾實在不知道該做什么。而大學老師的作業(yè),多數(shù)則是以論文的形式,偶有一些其它的任務(wù),稍下功夫,一樣能完成得不錯。
圖書館安靜得讓人憋得慌,陳乾寫累了,他決定找本小說消遣消遣。中學時代不是沒看過小說,但大多都是網(wǎng)絡(luò)小說,這一類小說動輒就是上百萬的字,不過,就像是望眼云煙,太過虛無縹緲了。讀一讀金庸好了,童年時代太多深入腦海的影視作品,《鹿鼎記》、《天龍八部》、《射雕英雄傳》......同樣是江湖武林,同樣是誕生于幻想,為什么這些小說就這樣動人心魄呢?
電腦查到金庸的小說編號,J開頭的那一排,數(shù)字是247開始。
陳乾以為圖書館的書每一本都是嶄新的,沒想到真找起書來,才發(fā)現(xiàn)其中有許多書,紙張泛黃,甚至有的已經(jīng)開始破損。
他挑了一本沒看過的《雪山飛狐》,轉(zhuǎn)身準備離開之際,耳邊傳來絮絮叨叨的聲音。
“J247.58....J247.58....."是一個蹲著的女生,她手指沿著書本不停滑動,整個人也跟著慢慢挪動,應(yīng)該是在找什么書。
“怎么沒有?明明電腦上顯示沒有被借出去啊。”她的聲音很小,很輕,像林間小鹿漫步踱過溪水,生怕驚了誰。
她站起身來,陳乾才看清她的樣貌,她比陳乾低了一個頭,一雙眼睛明亮閃爍,雖然此刻她臉上浮現(xiàn)的是沒找到書的煩惱。
不知道怎樣形容她,反正就是長得好看,讓陳乾想起了高圓圓,既有小家碧玉的溫婉,又有大家閨秀的驚艷。
她此刻距離陳乾的距離有點近,他甚至都能聞到她身上散發(fā)的淡淡芳香,也許是她剛洗了頭發(fā),因為她此刻披著頭發(fā)。
“J247.58?你是找金庸的書?”陳乾刻意壓低了聲音,因為圖書館實在過于安靜。
女生有點被這突如其來的問句驚擾,半響才緩緩開口,“嗯,《雪山飛狐》。”
有點兒意思,陳乾抬起手中的那本書,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這本?怎么女生也喜歡看這樣的書?”
女生被陳乾問的有點不好意思,并沒有作答。
陳乾看著她沒接話,意識到自己有些輕佻,把書遞了出去。
女生很明顯地一愣,小心地接過。“謝謝”她很小聲地說,“是文學課老師讓看的。”然后轉(zhuǎn)身走到了不遠處一個靠窗的位置,桌上擺著背包和水壺,看樣子,她應(yīng)該是屬于圖書館的常客。
陳乾拿了自己的書包,坐到隔了女孩兩張桌子的位置。。
兩張桌子之間隔的那一張沒有人,他們所坐的位置剛好呈對角線,一個靠窗,一個沿著過道。
陳乾細細打量著這個女孩,她把垂下的頭發(fā)撩在耳后,露出她白皙的臉龐,不施妝打扮,卻眉眼如畫,明朗動人。白色長裙,透過玻璃窗的陽光正好灑在她身上,此時陽光分外和煦,不會讓人覺得燥熱不安,窗外萬里碧空如洗,從陳乾坐的角度望過去,她就成了這萬里碧空中最亮麗的風景線,好似她就是裝點蒼穹的白云,而后是綠樹蒼山。
她恍然間抬頭,注意到有人在看她。她看到陳乾,臉上浮現(xiàn)一絲驚訝的表情。然后她露出了一個微笑,低頭繼續(xù)看書,她好像很認真,那整個下午都沒怎么抬過頭。
那天過后,偶有上課走神,陳乾腦海中總是能在不經(jīng)意間浮現(xiàn)那個女孩在窗邊看書的場景,他突然很想再見到她。
那就再去圖書館。
但事與愿違,連著兩天,陳乾都沒有碰到那個女孩。
那天是周四,看樣子她斷然不會像自己一樣千載難逢才去一次圖書館,既然是常客,一定會在同樣的時間再去圖書館,而且很有可能是坐在同樣的位置,因為那天他把書給她之后,她坐下的那張桌子已經(jīng)擺好了她的東西,說明她是先坐好了位置再去找的書。一般去圖書館只借書的人都不會這樣,所以,她肯定是常去圖書館,而且已經(jīng)習慣了坐那個位置。
陳乾越想越激動,迫不及待地等著星期四的到來。
現(xiàn)在看到她坐在那個位置上對著自己微笑,看來自己的一切猜測都是正確的。
誰都沒注意,像是季節(jié)交替,斗轉(zhuǎn)星移,氣溫降低回升,往往發(fā)生那一刻沒人察覺,然后才后知后覺地訝異感嘆,這樣啊。
(二)
室友都覺得陳乾瘋了,突然之間像換了一個人。他竟然不在宿舍打游戲,也不去操場打籃球,而是去圖書館,對于這種心血來潮,大家都打趣陳乾。
陳乾佯裝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就知道打游戲,墮落。”然后提起書包,哼著歌就往外走。
大家都莫名其妙陳乾突如其來的好心情,“陳乾不對啊,怎么最近老是傻樂?”
這是陳乾第五次踏上去圖書館的路了,每周周四下午必去圖書館,已經(jīng)成了陳乾的習慣,他知道她一定會在,并且還會坐在那個靠窗的位置。似乎周四下午出現(xiàn)在圖書館是他們兩個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
他猜,她一定認識他。不然,為什么每次眼神交錯,她總是微微一笑,那個笑容不算是問好嗎?像說,你來了啊。
陳乾走在路上,他做了一個決定,他不準備像往常一樣自己拿本書偷偷看著她看書寫字。他決定這次坐到她對面,從“你叫什么名字?”開始,一點一點的認識她,了解她。他才不滿足只和她像現(xiàn)在這樣點頭問好。
可他們不是朋友,不能像朋友一樣噓寒問暖,亦或是不著邊際、天南地北地閑談。他們也不是戀人,要是......要是她成了他的女朋友,那他會帶著她慢慢嘗試學校周圍所有的小店,然后找出兩個人都最喜歡的一家,成為他們之間的“老地方”;他也會在晴朗又綴著漫天繁星的夜晚,帶著她漫步校園,走到人少的地方,他會在不經(jīng)意間牽上她的手,要是她穿的少了,他就把她親密地攬在懷里,再親親她的額頭......
這樣想著,陳乾的步伐在不經(jīng)意間輕快了許多。今天的湖水似乎分外清澈明亮,湖面波光粼粼,鋪滿了陽光灑下的金子。橋上的標語“湖水不愿接觸您的親密”,陳乾都覺得分外可愛,此刻,他都想脫了衣服,跳進湖里暢游一番,擁抱這湖水。
一步兩步,一樓二樓,快要邁進三樓了,陳乾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就好像下一刻是一位英雄終于要完成了自己的終生使命,怎么叫他不激動,不喜悅?他臉上的笑意都快要涌了出來,她會叫什么名字呢?不管叫什么,一定很美好,就像她一樣。
片刻后,所有激動,所有喜悅都被眼前的一幕瞬間撕裂,陳乾有點喘不過氣來。
她還是坐在那個位置,旁邊多了一個男生,他們的位置很靠近,說明他們兩個肯定是認識的。此刻,他們正低頭專心地做著彼此的事情。男朋友?也許不一定,陳乾強撐著自己的身體坐到了老位置。
她注意到他來了,抬頭微笑,她旁邊的人也抬起頭來,打量著他,陳乾沒有對上他的目光,把自己的視線藏在了書本里。
這是什么意思?這已經(jīng)是第五次來圖書館坐在她對面了,如果她有男朋友,應(yīng)該早就陪她來了,怎么又會突然出現(xiàn),他們兩個極有可能是同學,在圖書館偶遇,然后兩人就坐到了一塊兒,肯定是這樣,陳乾在心里安慰自己,可還是止不住地慌亂。
隔了很久,陳乾才敢鼓起勇氣抬頭,此刻那個男生正在她的耳邊低語,她露出了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然后輕輕在那個男生身上打了一拳,動作甚是親密,像在撒嬌。兩人都注意到陳乾的目光,同時看向他,再相視一笑。
嘲笑?陳乾再也坐不住了,他真的再呆不下片刻,起身就走,他的步伐的很快,頭也沒回,甚至,連坐的板凳也沒有推回原位。
笑我傻嗎?陳乾腦子開始回想,從見到她那一刻開始。是不是,他太過輕浮?連著好幾次,坐在她的對面,他的意圖已經(jīng)很明顯了。如今,她帶著一個男生,難道不是一種暗示,你別來了。
你別來了。
圖書館真得太過安靜,陳乾始終覺得不太適合自己。
陽光和煦,以為是春天,減去衣衫,害了病,才驚覺,仍舊是冬天,不過是自己眷戀春天。
一場無聲風暴,沒人知道。
(三)
周四。
和往常一樣,趙靜嘉去了圖書館。不是其它時間不想去,而是,只有周四最得清閑。從小,趙靜嘉便是街坊鄰里口中作為范本的別人家的孩子。不光家里如此,學校也是如此。
父親是中學語文老師,他說,“其告維何?籩豆靜嘉”,靜嘉,是潔凈美好的意思。大學選擇了文學專業(yè),只因為她太喜歡看書了。在父親的熏陶下,無論是古代作品,還是近當代作品,她都愛不釋手。每每從書里讀到喜愛的句子,都會心里一驚,怎么會這么巧,有人說了我想說的話。
可是到了大學,才發(fā)現(xiàn)文學專業(yè)不僅僅只有文學,還有一大堆文藝理論,除此之外,最讓人頭疼的,當數(shù)古代漢語和現(xiàn)代漢語兩座大山了。
即便壓著這兩座大山,趙靜嘉仍是不后悔選擇了文學,她自己在文學的世界里像一只無頭蒼蠅打轉(zhuǎn)。如今,才意識到竟然還有這么多,這么多的優(yōu)秀作品。
所以,文學課老師推薦的書,她一定會看。
這次老師在課堂上提到了金庸,你們女生一定要去看看金庸的《飛狐外傳》好不好,我個人感覺這里面言情的意味更重更濃烈,全是小女生的心思。
查到編號后,趙靜嘉便一排排的開始找起來,編號臨近了,她蹲下來一本本地看,嘴里不停重復(fù)著書的編號,這本書左右編號的書都在,唯獨這本書沒有,明明電腦上顯示沒有借出去啊,她不經(jīng)意說出來聲,然后懊惱地站起身了,準備離開。
“J247.58?你是在找金庸的書?”趙靜嘉被身后傳來的聲音嚇到,因為這個聲音離自己好像有點近,剛才專心找書,都沒注意身旁還有一個人。
他單手插兜,另一手拿著趙靜嘉正要找的《飛狐外傳》,他就這樣站著,渾身散發(fā)著些許不羈。
很明顯,他們,不是一類人。
他此刻手里正拿著自己要找的書,她緩緩開口,有些膽怯,“嗯,《飛狐外傳》。”
“這本?怎么女生也喜歡看這樣的書?”他露出一股意味不明的笑容,然后看著她。
趙靜嘉被問得有點不好意思,又不敢抬頭迎上他的目光,他比自己整整高了一個頭,幸虧如此,不要此刻他一定能看出她的羞怯,不自在。
正想脫身,卻發(fā)現(xiàn),他把書遞到了自己面前。
半響,她才緩緩道了句謝謝,輕聲說,“是文學課老師讓看的。”然后連忙轉(zhuǎn)身回到自己坐的地方。
趙靜嘉坐在位置上,有點恍神,突然想起了剛才那個男生,看樣子他應(yīng)該不會是圖書館的常客,舉手投足間,有些不羈。他的那張臉卻叫人印象深刻,輪廓分明,最讓人難忘的,是他看她時,難以言喻的眼神。可他們才第一次見面,這樣的男生,趙靜嘉實在見過太多了。因為這樣出眾的相貌,他們身邊總是有少不了的新聞,無論是否訛傳。
這一切,與她無關(guān),她也不想?yún)⑴c其中。
偶然間抬頭,發(fā)現(xiàn)他正坐在隔了她一張桌子的另一邊,他正看著自己,臉上的表情讓人說不出意味。像是自己的想法被他看透,她把他劃入玩世不恭那一類,嚴格來說,她算在說他的壞話吧。趙靜嘉被盯得臉有些發(fā)燙,連忙用笑回應(yīng),然后低頭寫起作業(yè)來。
整個下午,她都沒怎么抬頭,她也不敢抬頭。她用眼角的余光輕輕瞥著他,他在低頭看著書,偶有抬頭看看窗外,抿嘴,下頜收緊,側(cè)臉輪廓更加分明。他安靜下來,就好似一個溫文爾雅的書生,看起來什么也沒做,可她卻移不開目光。
(四)
又一個周的周四,趙靜嘉照舊來到了圖書館。
剛坐下發(fā)現(xiàn)對面有人正看著自己,是他。沒想到他又來了,本以為像他給人的這種感覺是永遠不會出現(xiàn)在圖書館的,可是卻又出現(xiàn)了,還是坐在同樣的位置。
他今天穿著白色的短袖,剛好她也是。趙靜嘉對著他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不同于上次的一身黑,白色的短袖讓他少了幾分痞氣,多了幾分陽光,他本身皮膚就白皙,而且骨骼分明。只是,他臉上總是沒什么表情,冷冷的,如果他笑呢?意識到自己有了這種想法,趙靜嘉趕緊打住。
可腦海里莫名地浮現(xiàn)出一個電影場景,是《西游·降魔》里段姑娘在自己快要死的時候和玄奘的一段對話。
“我愛你,第一次見到你就愛上你了。”
“有多愛?”
“好愛,我沒有一天不想你。”
“愛多久?”
“一千年……一萬年……”
“一萬年……太久了……就愛我……現(xiàn)在……”
是的,那個女孩沒有渴望過一段美好的戀情。趙靜嘉看過不少的書,看過不少的戀愛,可她卻不敢如此輕易投身其中,她不知道什么是之死靡它,也不明白什么魂牽夢縈。
可最近,她怎么老是想起他,她連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不自覺地抬起頭,看著對面的男生。回過神來,唰地一下,趙靜嘉臉紅了,她不敢再抬起頭,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子。書看得好端端的,怎么自己就突然矯情起來。
心里卻突然欣喜起來,又悄悄瞄了一眼那個男生,他會來多久?
過去的日子像消逝的云霧,只有一天天地數(shù)著日子,才會意識到,它竟然這樣綿長。
他又來了。
趙靜嘉心里激動不已,臉上卻是云淡風輕,不敢浮現(xiàn)太多表情。他看到她,她只敢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然后佯裝看書。已經(jīng)第三周了,只要他出現(xiàn),她根本沒有辦法專心看書。他就像是齊天大圣搶走了她心里的定海神針,只給她留下驚濤駭浪。可她也忍不住地想,他是不是為了她而來?
一個下午就這么虛度了,可趙靜嘉不在意。這樣一個下午算得了什么?最惱人的,不是坐在他對面,她會無法專心。而是,每晚入眠時分,總會不自覺地想起他。一開始,她譴責自己,怎么會這樣?她從來都不是一個隨便的人,也不是一個迷戀皮囊的人。可怎么這么輕易迷戀上了他這張皮囊?
輾轉(zhuǎn)反側(cè),實在想不明白。
另一個周四,他來了。
一切如舊,她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而他依舊神色如常,只是用目光回應(yīng)。她已經(jīng)對每個周周四來圖書館這一天,變得開始期待。
你要是細心觀察,你會發(fā)現(xiàn),在周四這天,她會好好地整理一下自己,把剛梳洗好的頭發(fā)披在肩后,穿一條裙子,或是穿一件淺色的短袖,不過她最喜歡穿白色。
因為,他穿白色實在太好看了。
《飛狐外傳》她早就看完了,故意沒有還回去,他沒看過,而圖書館里只有一本,他一定會來找她,兩個人的距離說不定就拉近了。
這些女生的小心思沒人知道。而現(xiàn)在都第四個周了,接近一個月,他怎么還沒打算來問一問這本書?
(五)
“什么?你喜歡上一個男生?”當趙靜嘉告訴自己最好的異性朋友周梁立的時候,他差點從板凳上摔下來。
“你小點兒聲。”趙靜嘉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我有點拿不準,就是想讓你幫我打量打量。”
“喜歡就去追唄,打量什么?”
“第一次見到他,給人一種玩世不恭的味道,雖然長的好看,但覺得和他不是一類人。后來,每個周周四去圖書館都會遇到他,現(xiàn)在感覺他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樣。你們男生了解男生,你看得應(yīng)該會比我準吧?”
“瞧給你花癡的,要不這個周周四,我和你一起去?讓我看看究竟是怎樣的帥哥,把你的魂兒都給勾走了。”
“去你的,你魂才被勾走了。”
“說真的,要是我覺得還可以,你準備怎么做?”
趙靜嘉心想,還能怎么做?裝作自然地把書放到他桌上,禮貌地說,我看完了。從書開始,只要第一句話說出口,他們之間總會有第二句,第三句。
他身材修長,骨骼突起,她之前看林語堂的書,里面有說過,這種體格的人,是木命,取名一般要沾水。帶水的名字啊,趙靜嘉不自覺地想到電視劇里那些柔情滿懷的將軍。
(六)
這個周的周四,趙靜嘉很早便和周梁立到了圖書館,等著陳乾的出現(xiàn)。
今天的天氣讓人覺得分外舒適,趙晨辰的目光投向窗外,一排排生意盎然的樹像哨兵一般站在干凈的道路兩旁,樹梢上的每一片綠意都像是一個鮮活的生命,隨著微風搖曳。
舒婷在自己詩里這樣寫,“每一陣風過,我們都相互致意,但沒有人能聽懂我們的言語。”
她的微笑,他的目光,算不算是他們之間的言語?她這樣想著,他來了。
他就這樣出現(xiàn),讓她想到了她第一次見到他。這樣猝不及防,叫她怎么防備?所以,她才任由他這樣肆無忌憚地占據(jù)她的心,占據(jù)她的腦海。今天,趙靜嘉注意到他嘴邊帶著一絲少有的笑容,但是很快,又消失了。
趙靜嘉如往常一樣,對他露出一個微笑,而他,神色依舊如常,甚至比以往還要冰冷。
“他來了。”趙靜嘉低著頭對旁邊的周梁立輕聲說。
周梁立看著陳乾,“喲,這小伙子長相的確可以,怪不得能讓你朝思暮想。雖然比起我還是差了那么一點。但還是過關(guān)了。”
趙靜嘉低著頭不敢抬起來,但周梁立能感受到,要是緊張會有波動,那么這棟樓估計也要被搖動。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三個人都默不作聲,趙靜嘉沒有抬頭,陳乾也沒有抬頭。周梁立覺得悶了,貼在趙靜嘉耳邊細語,“看看你家那個小伙子,真坐得住啊。你說,要是你還不開口,你們會不會就這樣坐到大四畢業(yè)?”
趙靜嘉輕輕拍了周梁立一下,“什么我家的?別瞎說?你走了,我下個周就去搭訕,行了吧?反正他一定會來。”
是的,她篤定,他會來。
剛說完,便迎上了陳乾的目光,他神情和平時有點不太一樣,她不敢再看,好似剛才被他聽見了對話內(nèi)容一般,趙靜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低頭。
片刻后,再抬起來,只剩下他匆匆離去的背影。
些許詫異,卻未曾想,竟是最后一面。
(七)
和他相遇的第六個周四。
趙靜嘉刻意穿了第一次見他時,穿的那條白裙子。她想,一會兒他來了,趁他坐下,她也就坐過去,遞出那本《飛狐外傳》,說“估計你還沒看吧,上次謝謝你了。”然后就順理成章的坐到了他的對面,再不經(jīng)意地問,“你叫什么名字?”等他作答后,她便大方伸出手,“我叫趙靜嘉,很高興認識你。”
這出劇本,在她腦海里自己上演過千遍,萬遍。今天,終于要正式出演了。
想到這里,趙靜嘉又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可他怎么還沒來?
等待讓整個下午變特別漫長,她毫無心思做其它任何的事情,就安靜等著他的出現(xiàn),可是直到借閱室關(guān)門他都沒有來。
興許是這個周他有事吧。
和他相遇的第七個周四。
在圖書館苦坐了半天,他還是沒有來。離開圖書館時,趙靜嘉走得很慢,她不停地回頭,好像里面有人在等她,在找她,只是他一下子忘了,她究竟坐在上面哪個位置。
仔細一看,容納幾千人的大學校園,應(yīng)該是熱鬧喧囂。此時,圖書館這條路上,只有趙靜嘉落寞的身影,金黃的夕陽過了頭,天色一點點地沉下來,風吹動樹梢簌簌地響,不過抬頭之間,原來,天是黑得這樣快,一下子心被一雙無形的手抓緊。
趙靜嘉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么失望,這么難過,他和她之間并沒有過什么約定,甚至連對話都少得可憐,更可笑的是,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和他相遇的第八個周四。
他還是沒有來。
第九周。沒有來。
------
他好像就在這校園里消失了一樣,無論趙靜嘉走在哪里都覓不到他的身影。趙靜嘉都懷疑自己究竟有沒有遇到過那個人,可他明明就那樣真切地存在過,他身上那股桀驁不羈的味道,他那抹帶著玩味的淺笑,他穿著白短袖靜靜看書的樣貌。
那她呢?她怎么辦?
那些不為人知的少女心思,那些化在深夜里的濃濃思念,那些躊躇徘徊在圖書館的眷戀與失落,如果也隨著他,消失,就好了。
他會來?他不會來。他永遠都不會再來了。
附:
真實姓名:周瑞祝
通訊地址:四川省瀘州市龍馬潭區(qū)胡市鎮(zhèn)濱河路2-1-2
郵編:354300
聯(lián)系電話:187158427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