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語系列之涅槃篇/吳先軍
作者:吳先軍來源:原創(chuàng)時間:2016-02-15
只有一只山雞除外。
那便是我,一只生來就不會歌唱的山雞。
山雞家族是以歌聲來定尊卑的。
可以說世界上沒有兩只歌聲相同的山雞。有的深沉,有的雄渾,有的高亢,有的清脆,有的婉約——真是千雞千聲。只我除外。
我生來就不會唱歌,注定了我在山雞家族中只能默默無聞,吸能任雞奴役。
我也認命了。
但有一天,一位賢者從山下路過時,遇見了我。我的命運從此發(fā)生了改變。
賢者聽完我的訴說,只對我說了一句話:“《詩經》曰: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我開始幻想自己有一天能夠一鳴驚雞。
西歧山上有一座神廟,供奉著我們雞族的神祇——百羽神君。
為了能實現(xiàn)自己一鳴驚雞的夢想,我天天去神廟祈禱、膜拜。
山中無甲子。不知過了多少年,我一直盼望著神君能夠給我指示。
終于有一天,在我的睡夢中,神君出現(xiàn)了。她慈祥和藹地問我:“孩子,你真的那么希望自己能一鳴驚人嗎?”
“是的,神君。為什么別的雞天生就會唱歌而我不會呢?難道我天生就注定了是一只卑賤的山雞嗎?我不甘心哪。”
“孩子,這可是你的命呀。”
“既使這是我的命,我也不會認命。世上沒有哪一只山雞天生就該有這樣的命,我也不該。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雞’的。”
“孩子,看來你的意志非常堅定,我愿意幫助你實現(xiàn)你的夢想。可是,你知道這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這樣一條,艱辛而漫長的路,你要走下去嗎?”
“是的,我認定了。無論多么艱難,雖九死而不會。”
“好。我教你一個可助你脫胎換骨的法子。你必須堆積一座像西歧山這么高的柴山,等待天火降臨將它點燃成熊熊烈火,然后你要毫不猶豫地跳進烈火,接受烈火地鍛燒和煎熬。只要你能經受住考驗,你就一定能脫胎換骨獲得重生,實現(xiàn)你的夢想。”
“謝謝神君。我一定會做到的,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孩子,最后我還有幾句話送給你,你記住‘天將降大任于斯雞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弟子謹記。”
從夢中醒來,我絲毫不懷疑夢中的一切,這是神君顯靈來指點我的。
我開始到處收集柴禾,將之堆放在歧山之東。一棵枯草,一截枯枝,一根灌木,一片落葉……,就這樣,我日夜不停,走遍了西歧山上的每一寸土地,將所有的柴禾一點點一滴滴地積累起來。
一年過去了,地上的柴禾才三尺高。
剛開始,我的同伴們不停地嘲笑我、譏諷我、打擊我。但我不為所動,他們便四處造謠說我瘋了。從此沒有一只山雞愿意理我了。它們疏遠我、冷落我、排擠我,終而至于將我逐出了山雞家族。
有多少個夜晚,我孤獨地在西歧山上轉來轉去。現(xiàn)在,我除了夢想,什么也沒有了。我是只為夢想而活著的山雞。
我也曾想過妥協(xié)、退縮和放棄,可是一想到那樣的話我永遠只能是一只卑賤的山雞,在茫茫雞海中茍活著,我的心就不甘起來。
是的,與其低聲下氣地茍活,不如轟轟烈烈后死去。
尤其是神君當初送給我的那句話一直激勵著我,每當想到“天將降大任于斯雞也……”,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的信心便油然而生。
時間一年又一年地過去了,地上的柴山也一尺又一尺地升高了。
記不清歷經了多少個春秋冬夏,柴山終于有西歧山那么高了。而此時,我的嘴上、爪上到處都長滿了一層層厚厚的老繭。
我等待著,等待著天火降溫的那一刻。
一天夜里,狂風大作,雷聲呼嘯,閃電奔突,一條巨大的火龍從天而降,落在我那滿載希望的柴山上。剎那間,熊熊烈火照亮了天空,映紅了歧山。
我的夢想啊!就快要實現(xiàn)了。想到這里,我毫不猶豫,奮不顧身地撲向那熊熊烈火之中。熱浪撲面而來,令我窒息。在熊熊烈火的中心,我感覺到渾身灼熱,羽毛開始焦了。
但我掙扎著,撲騰著,并呀呀大叫。難道,在離夢想一步之遙的時候,我就這樣變成為一只烤雞了嗎?
不,我不會認輸的。
我大聲喊叫著。
終于,我的意識漸漸模糊了。
我死了么?
沒有。
當我恢復知覺的時候,我知道自己還沒有死。
大地上一遍清涼。
奇怪,熊熊烈火已經熄滅了,為什么天空還是那么明亮?為什么歧山還是那么通紅呢?
我感到胸中一股濁氣十分難受,便不假思索地引頸長嘯起來。頓時,聲震天地,氣遏行云,草木為之驚異,風云因而色動。
這是我嗎?我十分詫異,我真的能一鳴驚天了嗎?
回過頭來看看自己,我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只小小的丑陋的山雞了。而變成了身長九尺,有著七彩羽毛,峨冠高聳的大鳥,身上放射出萬道金光。
我拍拍翅膀,直沖云天,游于九霄之上,鼓動一天之氣。突然,四面八方傳來紛紛擾擾的聲音,各種各樣的鳥兒千百成群,從天南地北聚到我的身邊來,向我頂禮膜拜。
這時,神君又一次現(xiàn)身了。她還是那么慈祥和藹:“孩子,你通過自己的努力,終于實現(xiàn)了自己的夢想。現(xiàn)在你已經是百鳥之王了,你的新名安叫做鳳凰。”
一位從西歧山下路過的賢者看到了這一幕,回去之后在書中記下了這樣一句話:“鳳鳴歧山,周室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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