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二十六年三伏天的一個清晨,隆昌知縣劉光第和鄉紳郭玉巒等一行人,匆匆行走在青石板驛道上。一股晨風吹來,濃烈的腐臭味差點沒叫這群人吐了出來,他們忙掏出手帕捂著口鼻,加快步伐來到了縣城南關棲流所后墻外的一簡陋草棚前。
只見棚內橫躺著兩具尸體,上面分別蓋著一張破爛的草席,綠色的大頭蒼蠅,圍著尸體嗡嗡亂飛,灰黑色的大老鼠,瞪著賊溜溜的雙眼串來串去,有一具尸體下面污濁的液體中,涌動著肥滾滾的白色蛆蟲。仵作古二牛口鼻扎著一塊粗布三角巾,正在拾搗其中的一具死尸。
見知縣們來了,古二牛忙鉆出草棚,在路邊水田里洗了洗手,摘下三角巾,告訴劉知縣:這兩具尸體,一具是棲流所昨天上午去世的老人,一具是昨晚午夜在南街尾水巷子發現的無名尸。趁早上涼快,有巡捕在場,我就給無名尸開了膛,查看了胃中食物,初步判斷是飲食毒酒身亡,從死者穿帶上看,應該是一個外地商人。
劉知縣說:辛苦你了,我一定叫巡捕房加緊斷案。
仵作就是專門收拾、檢驗尸體的人,有點近似于現在的太平間工作人員兼法醫。當時,仵作行地位非常低下,官府甚至有規定:仵作的兒子不準參加科考。而劉知縣卻把仵作稱之為驗尸吏,與縣衙門的官吏同等稱呼。
劉知縣轉身對郭玉巒等人說:看見了吧,古二牛就是在這種地方驗尸的。隆昌地處六路之沖,自古商賈云集,同時,乞丐流浪者、匪盜竊賊也云集此地,街頭巷尾,時有無主尸體出現。每當這時,都是古二牛來驗尸定性,我在隆昌當知縣十多年,古二牛幫助縣衙門破了不少命案,功不可沒啊。
古二牛見知縣在眾鄉紳面前肯定他的工作,非常感動,他說:自去年你們捐資修建了南關、北關兩個棲流所后,街上就再沒有無家可歸的乞丐和流浪者了,現在棲流所里住著200多人,雖然有了吃穿,但生老病死不可避免,這幾天酷暑難耐,兩個棲流所都有老人去世,加之無主尸體出現,無奈之下,我只好搭了這草棚停放尸體。當下,赤日炎炎,腐臭難聞,周圍鄉民反應強烈,所以,我昨日到縣衙門懇請劉知縣,盡快修建撿驗亭(太平間)兩個,購置墓地兩處,已解暴尸引發瘟疫之憂。
一鄉紳說:據我所知,修撿驗亭,在縣城一級還很少見。
劉光第說:在縣城一級修棲流所的也不多,我們去年一下子就修了兩個,鄉民反映不是很好嗎。
郭玉巒問古二牛:你有沒有預算一下,要多少銀兩?
古二牛回稟郭老爺:大約與去年修建兩個棲流所的銀兩差不多。
劉光第指著停放尸體的草棚,接過話題:我和古二牛已經考察過了,撿驗亭就修在這里,墓地就去購買城南、城北郊外的荒山坡地。我建議,還是按去年修建棲流所籌資的老規矩,我捐半年的俸祿。說完,拿出銀票。
郭玉巒笑道:劉知縣,看來你是早有準備啊。那我等就當仁不讓了嘍,都按去年的金額捐吧。
郭玉巒當時是隆昌云頂寨著名的郭氏家族當家人,家有良田千畝,所收租金大多用于做善事,在巴蜀大地很有名氣。
見劉知縣和郭玉巒都帶頭捐了,其他幾個鄉紳也紛紛慷慨解囊。
接著,劉知縣來了個現場分工:我帶兩名鄉紳去落實修建撿驗亭的材料、工匠;郭玉巒帶兩名鄉紳去落實墓地,確保這三具尸體下午能入土為安;古二牛做好尸體入土的準備,尸體搬走后,用石灰處理現場,確保撿驗亭盡快在此開工。
不久,兩個撿驗亭修好了,仵作古二牛的工作環境得到了極大的改善,棲流所去世的孤寡老人和街頭巷尾偶而發現的無主尸體再也不愁沒處停放,沒地方安葬了,隆昌及周圍縣、州的百姓無不豎起拇指稱贊劉知縣,又為百姓辦了一件大好事。
又過了不久,隆昌百姓自發籌資修建了“恭頌賢侯劉大老爺德政”的青石牌坊,巍峨屹立在南關古驛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