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上世紀八十年代早期的風情軼事啦,不知現在的年輕人能否讀懂。懂也好,不懂也罷,把它記下來,作為歷史的記憶吧。
我十八歲從中專農技校畢業,被分配到縣農業局,又被安排到一個山區的區公所工作。那時候的區公所是縣的一個下派機構;代表縣管理鄉級政府。
去區公所報到的那一天,陽光真好;可公共汽車上乗客擁擠,我的鄰座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婦女,抱著個不滿周歲的嬰兒。顛簸的汽車暈得她直翻白眼,一路上像個沒有骨骼的軀體癱在我的肩上。我暗暗罵道:“真晦氣!”
被分配到山區工作,心里本來就沒有好心緒;加上擁擠的車,崎嶇的山路;更令人氣惱的是這暈車的女人。我的情緒真是壞極了。我把頭伸出車窗外,企圖避開車內喧囂的世界,以免這壞到極點的情緒爆炸。突然,那暈車的女人一個鷂子翻身,撲在我身上,嘴里的穢物直噴出去。一團海綿似的奶子緊緊貼在我的臉上。奶腥味直穿我的肺葉。我把臉從她的奶子上抽出,一股攪腸的惡臭使我渾身顫栗。我連忙奮力站起來,可她懷中的嬰兒直滾我的懷里;出于本能,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接住了嬰兒。而她那肥厚的軀體直往座位下縮,我又不假思索地伸出另一只手摟住她的腰。
嘔吐稍停,我便側身用力,擠出身子對她說:“你坐車窗邊吧,”可嬰兒的哭聲壓倒了一切;她仍像團海綿似地壓在我的腿上。這時一雙手從后面的座位上伸了過來,接過了嬰兒;嬰兒在他懷里停止了哭泣。我掉頭看,接嬰兒的是一位胖胖的五十歲開外的男人。一臉的絡腮胡子。
到了區公所的所在地,我寄放好行李;到街上溜了一圈,新地方的新風物讓我略略慰藉。便打聽著找到了區公所。在辦公室里,我見那暈車的女人正斜躺在沙發里喝茶,嬰兒在那絡腮胡子的懷里笑得正歡。我有些驚詫,那絡腮胡子笑著招呼我道:“請坐;小伙子。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就是李燕吧。”
“你咋知道?”我有些驚疑。
“我叫鄭國正,是這兒的區長。”他笑著自我介紹道:“剛從縣里開會回來。知道你分在我們區。在車上我就嘀咕是你。”
就這樣我就結識了我的區長,當然也算是工作上的報到了。從此后我就踏上了工作的征途。因為從那個月起,我就能夠領到二十九元錢的工資了。
晚上,區長安排區公所的炊事員搞了幾個小菜,拿來了酒,說是為我接風。我心里非常激動。宴席上,濟濟一堂,區長挨個給我介紹;我當時根本記不清誰是干什么的,叫啥名字。只有那暈車女人,區長介紹道:“這是我的愛人。”我在心里嘀咕,區長的女人咋恁么年輕?
晚餐結束后,我對區長說:“區長,我的工作要干些什么?”
“啥?你的工作要干些什么,你都不知道!”區長臉堂紅潤,醉意朦朧。抱著個茶缸直愣愣地望著我,約摸過了一刻鐘,才又說:“工作嘛。就是干工作!那還用得著問嗎?”我有些莫名其妙。望著他一頭的濃發配著絡腮胡,活似一尊歐洲法官,威武中透著灑脫。好一副官相。
后來我才知曉,區長是從部隊轉業回來的。在部隊是個營長。任區長也算是平級調動吧。
一個月后,我熟悉了周圍的環境,也習慣了生活與工作上的節奏。值得自豪的成績應該是我終于認清了區公所的所有成員。而且對他們的音容笑貌,神韻氣質都有了細微的區別。
但是我隨即發現一個令我非常不安的問題。那就是我每天日記的內容似乎都是基本相同的,而且開頭都是“今天”兩個字。字數都不超過八十字。大文豪魯迅先生說過,愛情必須時時更換內容;更何況我的日記呢。于是我決定今后的日記不再用“今天”兩個字起頭。盡量讓日記的內容不要重復。
日記要更換內容,當然必須每天的生活更換內容才行。可我總不能把生活的節奏顛倒過來又顛倒過去地變換內容啊!于是我便去請教鄭區長。鄭區長領會了我的意圖后笑著對我說:“好樣的!小伙子。年輕人就要有這種求索精神。這樣吧,今后你每天都跟著我;我工作的內容可豐富啊!”從此后,我就跟定了鄭區長,而且頗受他的青睞。
一次,我隨鄭區長來到一個區公所所轄的鄉政府,鄉婦聯干事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鄭區長向她詢問計劃生育方面的情況,她回答得很流利。鄭區長顯得非常滿意。便對她說:“你干得不錯!好好干!爭取明年競選鄉長。”小姑娘歡欣雀躍地跑了出去。鄭區長調過頭來對我說:“這姑娘漂亮吧?迷人吧?喜歡嗎?如果有意,我給你撮合撮合。”
“區長,我還小呢!今年才十九歲。”我不好意思地說。
“對!對!對!晚婚要緊。”區長夸贊我說。滿臉的絡腮胡使人感到非常親切。
晚餐,鄉政府自然要款待區長的。有雞有鴨,最可口的要數糖醋魚了。酒過三巡;書記,鄉長,副鄉長輪流把盞,猜起拳來。我的鄰座是那位婦聯的小姑娘,她的聲音甜甜的,挺撩人。她時不時地用手肘拽我:“吃啊!別客氣!”我每被她拽一下,渾身的筋骨便酥一下,真如神仙般飄飄然起來。
一天,鄭區長從縣里開會回來,對我說:“上邊有非常重要的精神要傳達。通知各鄉書記,正副鄉長,辦公室主任全部來開會。不許缺一人。”
會議如期舉行,鄭區長親自點名。點名后,是鄭區長的開場白;簡明扼要地介紹了縣里會議的時間,地點,規模;以及縣里那些頭面人物講了話等等。然后由辦公室主任宣讀中央文件。文件讀完,便是分發文件;然后便是分組討論,再然后便是匯總各組討論的情況。再再然后便是布置工作,會議總結。
會議結束后 照例是聚餐。鄭區長把盞向各位敬酒,每敬一個人,都說出同樣的一句話:“我經常下來麻煩你們。這杯酒你一定要喝下去,否則就是看不起我。”當然每個人都毫不猶豫地喝下了那杯酒。
聚餐結束后,鄭區長臉堂紅潤,抱著茶缸靠在沙發里,醉意朦朧地說:“今年總算又開了一個會。”
年終了,我同區財政的老王一道去縣里開總結會。路上老王挺得意地說:“今年我區財政收入比去年增加了十幾萬。是個了不起的成績。我們的鄭區長一定會得到表彰的。”我不由得問:“我們區一年的財政支出是多少?”
“三十二萬八千元。反正支出要比收入大得多。”老王答。
縣里的總結會,我可倒霉哦。縣農業局的局長在會上點名批評我道:“像李燕同志;到區公所快一年了;全區有多少田,多少地,有多少斜坡地,多少果林,多少養殖場,多少蔬菜大棚;一問三不知。這像話嗎?”
我滿腔苦悶,郁郁不樂地回到區里。向鄭區長傾訴了憂慮。鄭區長驚訝地說:“是真的嗎?你啊你!你太老實了。怎么連這點兒靈精轉變都沒有呢?你就說,全區有三萬畝果林,三百萬畝田;五百萬畝斜坡地。那些都是個大概數。難道他局長要親自下來丈量不成。即使真的要丈量,那數據也是隨時變換的啊!你啊你!實在是經驗不足。今后你隨時跟著我,有啥事多問問。實踐出真知嘛!”于是我對鄭區長佩服得五體投地。
一天夜里,我同區財政的老王閑聊;論及鄭區長,我倆都有同感。都認為鄭區長寬容大度,和藹可親;是個好領導。
我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問老王道:“鄭區長快要退休了吧?”
“快要退休了。他今年已經五十八歲了。”
“他女人為啥那么年輕?”我終于問出了這個很久很久就想問的問題來。
“鄭區長先前的女人早死了。現在的女人是他的兒媳婦。他兒子與那女人離婚后,便嫁給了鄭區長。”老王回答道。
“年齡懸殊那么大,那女人愿意嗎?”我又問。
“當然愿意。只是她懷中的那個小幺兒,是鄭區長的呢,還是他兒子的?誰也說不伸展。恐怕連那女人也弄不清楚。因為她與鄭區長的兒子離婚后不到半年就生下了那小崽子。”老王說完狡黠地笑了。笑得頗開心。
我覺得非常有趣。我記起了我看過的一本關于唐朝的野史;唐明皇李隆基的愛妃揚玉環不就是他的兒媳婦嗎?他倆的年齡不也是懸殊挺大的嗎?
哦!世界上相似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