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柳青蓮,緣淺情深
青燈,古廟,佛堂,柳荷。
前世,他是佛堂的一株輕柳,她是佛前的一朵青蓮,靜候佛音。
他原本只是佛前的一株輕柳,已修得了半世佛緣。有一天,佛在假寐。他偷偷地闖進(jìn)了佛殿,卻被佛前的那朵青蓮吸引,他甚至想要撫摸她茂密的柔軟的發(fā)、吻吻她的眼。奈何,佛在這一瞬間睜開了眼,只能悻悻的離去,不過時(shí)間卻留給了他感情的沉淀。令他沒想到的是,他的偉岸與氣質(zhì)引起了她的留意,一顆種子種在了她的心里,等著發(fā)芽。于是,在不知道多少個(gè)日月春秋后,他和她背著佛在某個(gè)不知名的情人坡偷偷的定下了生生世世的承諾。
從此他的心里滿滿的是她的倩影,而她的心中也住進(jìn)了那個(gè)名為輕柳的人,繚繞的佛音便成了他和她的約定。不過在飄渺的佛前,他們相戀不敢戀,相愛不敢見,只能偷偷地背著佛約會(huì)。從此她與他在佛前守望,不知道多久,只知道很久、很久,久得早已忘記了時(shí)日。咫尺之間,卻是相距天涯。直到有一天,她神神秘秘的告訴他,或許她們可以再也不用愛的如此艱難,再也不用等那么多的輪回;往生崖前的三生石上定能刻下她們的回憶,離別是為了下一次相聚。
原來,她厭倦了這樣的愛和思念,決定和他廝守人間。于是她對(duì)佛說,“她想吻吻他的臉,牽著手和他漫步黃昏。”她想像凡間的戀人一樣與他長相廝守,懇求佛能夠讓她如愿。
佛曰:“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換來你們今生的插肩而過,再五百次的回眸才會(huì)有下一世的相知相愛和相守,此乃定數(shù),難以改變。”
她說她不信,每天的佛音是他和她的約定,今生已修夠了緣,下一世一定會(huì)如約相見。
佛耐不住她的執(zhí)著與哀求。于是佛說:“我倒有一個(gè)可以令你如愿的方法,不過,怕你付不起代價(jià),你可愿意嘗試?”
于是她服下了佛祖的靈藥,離開了佛前,成了凡間的一朵午荷。她走了,她成了一朵午荷,在凡間等他。
佛見而不語,只在心間淺嘆。“有緣無分,不如不相見,今生雖有緣,奈何來世清淺。這又是何必呢?世人怎會(huì)如此癡情。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他還是那株佛前的輕柳,思念成了佛懲罰他的工具。即便如此,他也未曾放下心中的眷念。
他仍然是佛前的那株輕柳,只是對(duì)她的思念把他折磨的早已不成樣子。佛仍舊見而不語,還是在他的面前一遍又一遍地誦著古老的經(jīng)文,回放著他們承諾和守望的過去,想要他放下過去,早成佛果。只是,愛情的魅力在他的眼中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成佛的念力。于是,他懇求佛祖,讓他下凡與她相見。佛大怒,但又怕毀了他的生命,便閉上了眼,削了他的慧根、折了他的臂骨、封了他的靈力,把他放在住著她的池塘,任他自生自滅。在他離開佛的瞬間,佛睜開了眼,看著遠(yuǎn)方名為人間的地方惱怒的一笑,佛音繚繞,地涌金蓮。
于是,他成了一株殘廢的青柳,扎根在她生活的地方,她仍是一朵念著他的午荷。三生石上,分刻著兩段不相融且相同的記憶。
令她沒想到的是,她的思念成了她這一生最可怕無力的怨念。睜開眼看見他的瞬間,滿心的淚水填滿了她的世界。“有緣無分,不如不相見,今生雖有緣,奈何來世清淺。這一世不信蒼天不信佛,我還是做他夢中的思念。”這是她心碎的自弋。于是池塘的邊上垂著一株斷了臂又連著莖的輕柳,在夏的時(shí)節(jié),輕撫著滿是淚漣的午荷。
她依偎在他的懷中,轉(zhuǎn)過頭背著哭紅的眼,蒙住他的眼,在他的耳邊呢喃輕語,訴說著古老的情話:“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陣陣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風(fēng)輕輕地刮過,她又走了,帶著不舍與夏末一起走向了三生石畔。他仍然還是那株垂著臂的輕柳,他的存在只為等待,等著與她在下一個(gè)季節(jié)相見。
佛終究還是動(dòng)容了,他許下了諸多承諾,希望他仍是他門前的輕柳,她仍是他面前的青蓮。然而在這一世的她收起了怯懦,站在佛前,再也不愿回到那個(gè)只能思念的佛殿。于是,佛惱羞成怒的把她變成了一只再也不能說話的候鳥,封印了她和他所有的記憶,憤然而去。
從此,他和她相見不相識(shí)。只是潛意識(shí)中,他仍在每一個(gè)輪回的四季等她;她在一棵又一棵的樹上長鳴,只為喚醒他們被封存的記憶,喚醒她們的念與愛。
佛大驚,未曾料到定數(shù)竟能被改變。原來分刻在三生石上的記憶早已融在了一起,雕刻成了永遠(yuǎn)長青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