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東頭李矮子屋頭的生了個兒子，三代單傳的老光棍終于當父親了。

這兒子生下來特別小，小得像只貓兒。接生婆卻說：這個娃兒命大，要克爹克娘。李矮子就給他取了個名字叫小小。

小小一生下來，大雨就下個不停，房頂上的瓦片被淋壞了好多塊，兩間矮小破舊的瓦房子都快成水田了。

小小他媽一邊喂奶一邊埋怨：天遠地遠地嫁給你硬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李矮子一點不敢還嘴，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娘倆，像他這個貧困村的貧困戶，能娶到個外地老婆不容易，所以要盡量地表現好點。

于是，父親披上塊塑料布，冒著大雨爬上房頂去撿漏，不幸摔了下來，摔斷了左腿，李矮子又成了李跛子。

母親不等小小滿月就走了，從此再沒有她的消息。

小小這娃兒硬是命大，就憑李跛子一把屎一把尿的居然把他拉扯到了13歲，比父親高出了半個腦殼，是村上出了名的乖娃娃。

小小在村小畢業了，考上了全縣最好的中學，一夜之間成了矮子破村的大明星。

從村東頭走到村西頭，李跛子逢人就說：“我家小小要去縣城讀書了”，一對小眼睛瞇成了兩條縫，十多年的駝背彎腰一下子打直了許多，就連跛腳也跛得特別有精神，整個村的人從來沒看見過他這么“高大”過。

開學了，軍訓一周，很多城里的同學都叫苦連天的，小小卻認為比在山上幫父親干農活輕松多了。但不知為什么，他老感覺累，全身都很不舒服，到校醫室去拿了點藥，吃了好幾天也沒見好轉，小小沒有告訴父親，也沒耽擱軍訓。

直到有一天，小小突然暈倒在了訓練場上，學校通知小小的父親趕快到縣醫院。

父親帶上家里所有的錢，趕到縣醫院。

小小很內疚，忙對父親說：感冒了，不要緊的，明天就回學校上課。

醫生看看這里，摸摸那里，折騰了大半天，開出一大把檢查單子，還沒等單子全部回來，就做出了診斷：嚴重腎衰，馬上住院透析。

醫生的話如同五雷轟頂，父親在工地上打工時聽人說過：一個腎可以拖垮一個企業。但他還是硬著頭皮向所有的親朋好友借錢把小小送進了住院部。

醫生又說：透析治標不治本，要救孩子的命，唯一的辦法就是換腎。

父親毫不猶豫，馬上挽起袖子，抽血化驗。遺憾，與兒子的腎臟不匹配。

李跛子的背又駝了下去，跛著腳四處奔波，為兒子的腎到處求助。

一周過去了，10天過去了，20天過去了，醫生說：再不換腎就要發病危通知了。

天無絕人之路，就醫生填寫病危通知的時候，紅十字會傳來消息：有個器官捐獻志愿者的腎和小小配型成功了。

命大的小小有救了，醫生、護士，還有父親把他推進了手術室。7.8個小時過后，醫生出來了，說小小的手術非常成功！

換了腎的小小躺在重癥監護室，臉上漸漸有了紅潤，在麻醉漸漸消失的迷糊中，他好像一直聽見有一個即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在不停地在喊“小小”、“小小”，他似乎感覺到有一雙即粗糙又溫暖的手在輕輕地撫摸他的額頭，他努力睜開眼睛，看見明亮的隔離窗外，一個和他穿著同樣手術病人服的瘦弱女人，正轉身向過道的那頭走去。

小小以為是幻覺，使勁眨了幾下眼睛，真正看見了那個漸漸遠去的背影。

是她，雖然只是個背影，小小肯定她就是曾經在夢里看見過N次的母親！

小小手術傷口下面那顆腎活了，母親第二次給了小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