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調到玉田鎮派出所,就遇到一件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七十多歲的田大爺死纏著,硬要我給他調查他家院子里那棵葡萄被人砍伐的事情。我有些難堪,又不好推辭。不過好奇心驅使我竟也開始了調查。
那確實是株好葡萄,覆蓋著田大爺家后院約三分之二的面積。葡萄架搭得扎實,約兩米高,下面拾掇得干凈利落。裝飾有水池假山,養有金魚;架下吊有畫眉籠,籠中鳥兒跳躍鳴叫。確實別有一番風味。濃蔭部分足夠容得下十余人坐著開會。可惜葡萄藤的根部被人用刀斫斷;葉子枯萎,雖有余蔭,卻擋不住太陽的灼烤。
田大爺眼里噙著淚花,由于傷心,顯得有些顫巍巍的。看著被斫斷的葡萄藤,他向我敘述道:“我的晚年生活幾乎都在這葡萄架下;現如今葡萄藤被砍斷了,叫我今后的日子咋熬啊!不知是哪個龜兒子遭千刀喪盡天良的干的喲……”
從田大爺嘴里得不到有用的線索,我只好走訪他的鄰居。從鄰居嘴里得知,田大爺鄰里關系很好;和他關系密切的有田嫂一家。田嫂本姓陳,丈夫是田大爺家一位遠房堂哥。丈夫死后,兒女們都不在身邊。無聊了便到田大爺家院子里看他們打牌下棋。有時候也跟著玩玩牌;大多時候是為牌友們沏茶添水掃地。牌友們親切地呼她田嫂;日子過得挺和諧的。
在鎮政府辦公室,鎮長聽完我的來意后對我說:“不會是大人干的吧。田大爺清心寡欲,不會跟人有啥矛盾糾葛。誰吃了飯沒事干去干那遭人詛咒的喪德事。”
“從刀口分析,杯口粗的葡萄藤只用了兩刀就被砍斷;說明不是個孩子而是大人干的,”我肯定地說。
鎮長沉吟片刻后對我說:“還是想辦法說服田大爺再栽上兩株葡萄算了。這樣的事情無法調查;也犯不著調查;即使調查出是誰干的;你又能把他怎么樣……
“是啊!查出是誰干的又能把他怎么樣呢?”我犯疑了;調查的好奇心也隨之消失。
當我把我的意思跟田大爺闡述清楚后,沒有想到,這位農村硬漢子竟哭了。他帶著哭腔對我說:“等新栽的葡萄長出陰涼來;還不知我還在不在這人世哦!”
我不由得凄惶起來;是啊!一個人有幾個十歲,二十歲呢?一株像樣的葡萄藤至少要十好幾年才能長到鼎盛期啊!
一天夜里,我和所里五十多歲的公安老李值夜班;扯起閑聊來;老李對我說:“干我們這一行,得學學心理學。”接著把話題扯到田大爺的葡萄藤上來。他不無感摡地對我說:“有誰相信田大爺的葡萄藤是他兒子砍斷的呢?”
我感到驚訝;忙追問他怎么知道的。他不慌不忙地對我說:“田嫂有四個兒女;田大爺也有一兒兩女;前段時間人們瘋傳田嫂與田大爺將金秋鸞鳳,結為老伴。他們的兒女們能不犯疑嗎?”
我若有所悟;心卻為之顫栗起來。我說:“他兒子難道竟然如此殘忍嗎?’
“是啊!世上不易理解的事情多得很啊!“老李感嘆道。
我突然覺得憤憤然起來;血液也有些涌動。待到稍稍平靜下來后,我心里想,就算拿到確鑿的證據;證明是他兒子干的;法律又能將他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