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王二娃,劉三弟每人分得一萬元的泥塘款;雖然有滿腔無可奈何的怨氣,但很快就心平氣和了。用王二娃的話來說那就是;“那泥塘又不是我用錢買的。”因為他知道,那泥塘委實不是在他的責任地范圍內。畢竟是小生產者,沒有太大的欲望;只要有小小的收獲,便知足了。何況是意外之財。
話分兩頭,說說泥塘房主人。姓啥名誰姑且不去計較;只知道是個煤炭老板。早些年借改革開放的東風,輕而易舉地取得了一處煤炭的開采權。十多年下來,財富幾何級地增長。現如今因環保的緣故,因安全的緣故,煤洞被封了,開采權取締了。但他的財富究竟有幾多,誰也不知道。之所以千方百計要買下這塊風水寶地;原因就是十多年的煤炭開采經歷讓他深知,運氣的重要性。風水寶地的重要性。好幾次煤洞垮塌,好幾次瓦斯爆炸;他都有驚無險,沒有太大的損失;躲過了好幾次災難。
現在他正準備尋找新的投資項目。坐吃山空,再多的財富也經不起慢慢地耗損啊。再說現如今人民幣貶值,越擱越不值錢。得找個項目;找個進錢的門道。要做到這些,首先得找個風水寶地來護佑。才能一帆風順;才能穩妥地發財啊!
有了充分的思想準備;煤老板在小恩小惠上也做足了文章。在泥塘上的房舍竣工后的翌年春節;運來了幾大箱鞭炮;熱熱鬧鬧地放了好幾天。將周圍的村民都請來,花生瓜子,燒酒糖果,香煙宴席;讓村民們盡情享用。還一分錢的禮金都不收。
村民們從沒享受過如此禮遇;一個個感恩戴德。尤其是王二娃,劉三弟;他倆甚至暗暗慶幸,這口泥塘幸好買給了這個煤老板,沒有賣給別人。
這樣的平衡很快就被打破了。當年夏天,煤老板回家小憩;不經意間走到了王二娃的莊稼地里,見王二娃在給玉米除草,便熱情地跟他打招呼。接過煤老板遞過來的香煙,王二娃丟下鋤頭,與他一起來到樹蔭下閑聊起來。聊著聊著,話題不知怎地就聊到那口泥塘上去了。王二娃隨意地問“那泥塘你花了多少錢買的?”煤老板不假思索地答道“十五萬。”
“啥!十五萬!”王二娃立刻睜大驚愕的眼睛。在那一瞬間,煤老板立即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慌忙改口道“哦!五萬,好像是五萬!我記錯了,是我記錯了!”
從煤老板的神態上,王二娃立即判斷出他與鄉干部一定有口頭上的攻守同盟;那么就可以斷定,那泥塘的出售價一定是十五萬。這一驚非同小可。十五萬啊!這數字對于王二娃來說可謂是天文數字啊。當初鄉干部不是說;賣到五萬,王二娃,劉三弟一人一萬;余下的三萬給那瘋女人的老娘和小女兒做生活費嗎。那余下的十萬元到哪兒去了呢?難道是那鄉干部私下里吞了。
這個問題像塊石頭重重地墜在王二娃的心里,怎么也自在不起來。當晚他立即找劉三弟商量;劉三弟也大為震驚,憤憤地道:“他一個局外人,輕輕松松就得十萬元;這是哪里來的道理!”
可是怎么辦呢?王劉二人都不知所措。告他吧,沒有證據;再說上哪兒告去?縣政府?縣法院?省政府?北京?他倆似乎都知道,這是一個無可奈何的難題。可又委實不甘心那十萬元就這樣落進鄉干部的腰包里。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樣呢?不甘心也就只有不甘心的份!這件事像魔影一樣折磨著王劉二人;讓他倆不安逸了好一陣子。唯一能減輕心頭壓力的法子就是向人們傾訴其中的緣由。逢人就講;好像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那鄉干部是個大貪污犯似的。
一天,鄉小學的一位老師來到王二娃家里家訪;客套了一陣子之后,王二娃又開始了泥塘的故事,那十萬元的陳述。那小學教師在聽到一大半之后,打斷他的話說:“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我勸你不要再在這上面糾纏了。糾纏下去也沒有用。幸好你沒有去告狀;若較起真來,你沒有證據;人家會反訴你的誣告罪的。
這樣的勸告,王二娃已經聽到好幾次了;但他還是對那教師說:“我實在不甘心那家伙輕輕松松就得到恁么大一筆錢啊!”
“不甘心又能怎么樣?要怪就只能怪你的運氣不好!那瘋女人別處不淹死,偏偏就淹死在你的泥塘里。能怪誰呢?”
“是啊!那瘋女人為什么偏偏淹死在我的泥塘里?”小學教師一句不經意的話,像銀針一樣灸起了王二娃腦中的神經。“是啊!那瘋女人為什么在那個雨夜跑到我的泥塘邊上去呢?這,這其中是不是有問題?”王二娃自言自語;那小學教師見狀,惶恐中不辭而別。他開始懷疑王二娃神經是不是有問題。
王二娃的神經當然沒有問題;不論是誰落在那種境界,都會去捉摸那其中的原委的。他找到劉三弟一起反復推敲;推敲出兩條不容置疑的問題。一;那瘋女人為什么在那個大雨夜跑到泥塘邊去?二;為什么那瘋女人死后草草裝棺埋葬;為什么不驗尸?
由這兩個問題推論下去;王劉二人似乎得出這樣的疑問;那個瘋女人是不是被人害死后丟進泥塘里去的?
人一陷進這種境界;似乎就難以自拔。王劉二人幾乎都認定那瘋女人是被害死后丟進泥塘的。殺人償命啊!這道理王劉二人當然知道。可見那震動在二人心中的波瀾有多大。
可是怎么辦呢?沒有證據啊!這僅僅是推理啊!事情過去了這么久;怎么調查啊!王劉二人又陷進了先前的境界。他倆的心里波瀾了一陣子之后,只有無可奈何的嘆息。
嘆息了一陣子之后,王劉二人似乎都有一個共識;也是最后一個辦法;那就是搞臭他。他倆似乎都知道,現如今的法律沒有思想罪。也沒有語言罪。只要不反黨,不反對國家;說話不犯法啊!他倆要讓鄉里鄉外的人都知道,那家伙貪污了十萬元。
就這樣折騰了好一陣子;那鄉干部最早知道,可他也沒有辦法啊!他只有在心里暗暗祈禱:“上帝保佑!讓他倆快快泄氣吧!快快泄氣吧!”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倆肯定要泄氣的。可是讓他倆把氣泄得干干凈凈的竟是王二娃的一位遠房兄弟。這位遠房兄弟下海經商好幾年了。算得上見多識廣,思想豁達。一次來王二娃家里做客,言談間當然要涉及到這件事的。當他弄清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后,就對王二娃說:“別再去想它了;你得到一萬元已經很不錯的了。要知足啊!人家得到十萬元是人家的福氣。誰叫你沒有在那位置上呢?只怪你沒有當官!只怪你的祖墳山沒有貫氣!只怪你沒有住在風水寶地上!能怪誰呢?”
這一番話似乎點到了王二娃的要害穴脈;心中的邪氣在逐漸散去。他把這番話也告知了劉三弟;倆人細細琢磨了一陣子之后;似乎都得到了這樣一個共識:“是啊!能怪誰呢?只能怪自己。怪自己的祖宗沒有埋在風水寶地上;怪自己沒有住在風水寶地上;怪自己沒有當官……
有了這樣的思想基礎;怨氣很快就散去了;生活又恢復到先前的寧靜。他倆當然不知道還有這樣一個道理:怨氣傷身!怨氣多了對身體不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