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背著二姨, 背著飛雪, 躊躇滿志地利用他意外發現母親留下的那筆財產去賭石。開始用小賭注還贏了幾次, 每次能贏千把二千, 他覺得很不過癮, 沒吭聲。他自信自己有眼力, 賭運不錯。于是膽子越來越大, 胃口也越來越大, 每次賭注少則幾千, 大則上萬, 沒想到一輸再輸, 母親留下的那筆錢財所剩無幾了。
一天中午, 他很晦氣地到二姨小店上來散散心。二姨笑咪咪向楊柳問道, “ 阿柳, 好久沒上二姨這里了, 吃中飯沒有？”楊柳回答說, “ 吃過了。”二姨又問, “ 水果生意怎么樣？”楊柳回答說, “馬馬虎虎。”楊柳死愛面子活受罪, 二姨全蒙在鼓里。二姨在閑談中, 談到了那位中年漢子吃飯沒錢, 用一件雞蛋大小的石頭抵飯錢的事, 笑得二姨前俯后仰。楊柳是賭石人, 由于連連賭輸, 所以聽到石頭二字, 又觸動了他那根敏感的神經, 因而和二姨一樣也覺得好笑。而且是很長一段時間來一次最開懷的笑。
然而, 楊柳笑過以后又宕開一面想, 有價值的石頭不在乎大小, 有時一兩公斤的石頭分文不值, 有時候雞蛋大小的石頭又會身價百倍。于是問, “二姨, 那件石頭在哪兒, 我看看。”二姨回想了一下, 想起來了,說, “我把它撂到櫥柜底下了。”楊柳聽罷, 便彎下腰, 偏著頭,用雞毛撣帚的把子往櫥柜底扒了幾下, 果然滾出雞蛋大小的一個石頭。揀起來在手上掂量掂量, 對于一個在賭石場上一輸再輸的人, 自然連一點底也沒有。因為是二姨的石頭, 自己的手氣又不好,因此也不能隨便去找解石工匠去解。于是對二姨說, “ 二姨, 這個石頭有沒有價值, 我也拿不準, 如果你放心, 我不妨拿到珠寶街, 找內行的人探探虛實”。二姨揚揚手說, “ 什么放心不放心, 你只管去咋辦就咋辦吧, 反正我壓根兒就沒當回事”。
楊柳手握石頭, 走出二姨小店, 心想, 反正二姨又沒當回事, 我又何必到珠寶街找什么內行不內行的。干脆去找解石工匠去解, 是紅是白拿回來向二姨交代就行, 又怕什么呢？楊柳來到解石鋪, 要解石的人很多, 看解石的人也很多。看解石的都是些國內外專做玉石生意的大老板, 一旦看準了是好貨, 就立刻爭相買下。有時就像在拍賣行一樣, 都想以比別人加得起價而壓倒別人。楊柳等了約1個小時才把石頭交給劉師傅, 因為不是他本人的石頭, 所以這次石頭上機, 他臉不變色心不跳。有頃,只聽得劉師傅喊道, “楊柳, 熟了！”一位滿頭花白的新加坡老板眼明手快, 接過石頭, 用小手電照了照, 生怕出現爭奪戰, 趕緊拍拍楊柳的肩頭說, “小兄弟, 走, 我們找個地方談談。”他們來到街心花園草坪上的一張水泥桌旁,各人選了一個水泥圓凳呈面對面坐下。老板開口向楊柳問道, “小兄弟, 你準備賣多少錢吶！”楊柳心中沒個底線,回答說, “您老是行家, 先聽聽您老出個價吧！”
老板心想, 這是件高綠翡翠, 哪怕給他15萬元, 我最起碼也可望撈個對本。于是就對楊柳說, “小兄弟, 我看你也是個爽快人, 我就不想跟你兜圈子了, 我給你一個足數, 10萬元, 你看怎么樣？”楊柳回答說, “您老給的太少了, 我要拿到解石鋪賣給其他老板, 遠不止這點錢。況且貨不是我的, 是我二姨的。”這位老板很圓滑, 他最怕楊柳講的前半句, 即踅回解石鋪, 讓別人占了先機, 好在還有后半句,聽到這貨是他二姨的, 于是 就順水推舟地說, “噢, 貨是你二姨的, 那好, 你能不能帶我去見見你二姨？”楊柳說, “當然可以”。
楊柳領著新加坡老板逶迤來到二姨的小店。二姨見楊柳帶著南洋裝束的老板來,心里就明白準是那石頭是值錢的東西了。二姨和顏悅色地又是支凳又是沏茶, 又是遞煙。應酬妥貼后, 楊柳很機智地對二姨說, “二姨, 你這件石頭, 這位老板才給10萬元。”二姨一聽, 愕然地叫了一聲“啊！”她本來是驚訝怎么會值那么多錢, 二姨是個聰明人,聽了楊柳說的“這位老板才給10萬元” 的話, 分明是暗示她10萬元不能賣的意思。因此這聲“啊！”馬上變成重復了楊柳的暗示,“才給10萬元？”
老板看了看二姨那張純樸善良的面孔, 覺得與自己事先設下的底線15萬元的距離是遠了一點, 生意場上有句行話, ‘人情一匹馬, 買賣不饒人。’我看對這樣一位賢良會事的女人, 人情上既可一匹馬, 買賣上也可饒人。于是說, “給你13萬元吧。不賣也就算了。”
這時楊柳說話了, 他說, “我來做個中吧, 我二姨孤家寡人的,多年來做點小生意, 都四十多歲的人啦, 連住房問題都沒有解決, 把希望就寄托在這件石頭上, 您老就給他16萬元吧。”二姨直到現在那一直繃緊的神經才松馳下來, 接著楊柳的話茬說, “多的也就不說了, 您老就按我們侄子說的給算了。”老板聽了, 心想,怎么也不能突破15萬元的底線, 站了起來說, “我最多只能加到15萬元, 不賣我就告辭了。”二姨和楊柳交換過眼色后, 由二姨開口答應下來。為了穩妥起見, 二姨說, “ 您老先在店里吃頓便飯, 然后我和侄子陪您老一起去銀行, 把錢打入我的賬戶 , 您老就可把貨帶走。”
老板心想, 這年頭,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騙子有的是, 對于她這種謹慎穩妥辦事的舉措不但可以理解, 而且還肅然起了幾分敬佩之意。于是說, “ 飯就不吃了,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我們就抓緊時間按你說的去辦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