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呆久了,兒時鄉村的那山、那水、那路、那小河、那些人、那些事,……常常不由得在夢里牽起我的思緒。與夢相反的是,一覺醒來,城市依舊是燈紅酒綠、車水馬龍,喧囂不息。
今年,年前妥當安排好工作和生活上的瑣事后,我攜妻子和女兒一起回到老家,重溫起久違已久的鄉村過年夢。
時隔多年,村口的老棗樹粗了一圈,虬枝盤根錯節,兒時刻下的印記,無聲訴說著當年的淘氣;不遠處,當年曾經被伙伴用身體爬滾過的大石頭,已經長滿了綠色的苔蘚;那條彎彎的林間小道上,數不清的石板被鄉親的腳板磨得光亮,一直延伸到村內;明顯瘦了些的小河,不知石板下的魚兒是否在游?不過,一路嘩嘩流淌的音符仍舊故意碰撞著河心的石頭,如當年一樣響徹耳畔……
走進村口,泥土的清新和熟悉的鄉音迎面撲來,一樹臘梅的枝頭,幾只鬧春的喜鵲婉轉鳴叫,清脆的叫聲和著幾朵盛開的梅花,隆冬好似生發些許春天的味道。
故鄉的那間老屋老了,瓦角和墻土明顯掉了不少;父母更加年邁,兩鬢白發、額頭深深的皺紋下便是彎彎的脊背。仔細想來,在我們年輕一代工作繁忙,無暇顧及與不經意之間,歲月,早已在村莊里悄悄留下痕跡。
回家的那晚,我們一家人圍坐在火爐旁邊,給女兒談起過去的封塵往事,忍不住聊起以前一起走過的日子。
記得20多年前,那時生活條件不好,一個冬天,父母就得分工拼命找過年錢。父親到一個溝壑縱深的山溝里,把大塊大塊的石頭砸碎,然后用一個牢固的背篼背出深溝去賣;母親則在過年之前,把十多棵梧桐樹上的桐子摘了回來堆放在家里蓋起來,梧桐的殼經過長時間的霉變發酵腐爛變黑后,用鐵錘錘開里面白色的桐籽,晾干后背到市場上去賣。
……
過年前最后幾個趕集的日子,我和妹妹走上街頭要這要那,父母拿出所有的錢賣了,把背篼裝滿也絕不吝惜。如今,父母老了,曾經為一家人過好年付出辛勤的血汗,早已烙成了手掌上的繭巴和肩膀上的勒痕,永遠定格在那個艱辛的年代。
后來,漸漸長大的我們兄妹倆,外出求學遠離了父母。在書信的往來中,家庭的貧困成為了和父母交流的主題;然而,清苦的生活,反而磨練著我們的意志,發奮圖強的求學欲望在一種無形的毅力中拔節。
現在,我們都工作了,成了家,也有了自己的小孩。不過,和父母相比,唯一不同的就是城市和農村居住的區別。
除夕之夜,我和妻子下廚,按照父母的意愿,簡單做了幾個地道的小菜,并特意制作了粗糙的包谷飯。雖然沒有大魚大肉,但我們全家吃得很香。我,再不會因為沒有肉而發愁;父母,也不再因為為了下一頓飯而焦頭爛額。
新年的幾天,我走遍了兒時曾經踏滿腳印的整個村莊。當年穿著叉褲一起玩耍要好的伙伴,如今都各自成家立業;一起上學遞過糖果的姑娘,也嫁到了四處,成為了人母;唯有那些拄著拐杖的耄耋老人,仍舊還和當年那樣賢惠,給我端茶遞水,和我一道回憶述說起當年那些哭笑不得的往事……
回家過年,我和妻子重溫了兒時的舊夢;年幼的女兒,在山水間盡情玩耍的同時,卻又新增了一次生動的人生閱歷。
離開村莊告別父母的那天,我把車速壓得很慢。我們一家三口,以一種依戀的情結,一一道別村莊里的那山、那水……父母站在村口的那棵老棗樹下,沐浴著寒風戀戀相送。
鄉村過年,說到底,其實就是去陪陪父母,去懷懷舊,去體驗和城市不一樣的鄉村生活。
走出村口,我們一家三口在車上作了一個約定:明年,我們還去老家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