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是一種緣份,正如阿咪子和我。
阿咪子是從烏蒙大山深處貴州畢節來的,租房住我隔壁。不久,我們成了朋友。她來拜訪我,送我一盆仙人掌。她說:“姐姐,這個很好養,放在窗臺上好看,增加一點綠意,我的窗臺上也放了一盆”。望著她燦若春花的笑臉,我受到感染,欣然接受了她的禮物,并回贈了她一個火紅的發夾,這是妹妹從北京給我捎來的,我覺得配上她青春的模樣更加相宜。她喜出望外,當即用它束起鳥黑油亮的披肩發,配上身上的超短裙,果然更是容光煥發、光彩照人。
她說目前在一家超市臨時打工。出出進進我看見她都歡歡喜喜,仿佛從來不知愁似的,臉上永遠掛著春風般的微笑,讓你不知不覺中都會感染到她的愉悅與平靜。她在超市的工作很雜,有時我遇見她在大街上發宣傳單,懷里摟著一大摞彩印的商品廣告;有時又見她在超市門口臨時搭建的舞臺上又唱又跳,為促銷商品作宣傳;有時又見她在超市里為大家宣傳產品,當班當值。為了多賺些錢,我還見她在休息日和下班后在路邊擺地攤,吆喝賣一些廉價的襪子。她告訴我說,要多攢些錢寄回家,家里二個妹妹還指它上學哩。她說她喜歡城里的生活,以后攢了錢要在城里買房子,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過一輩子。這是阿咪子對我說的夢想,也是她追求的理想生活。很平常,但很動人。
空閑時,她常來我屋里坐坐,幫我作些這樣那樣的家務活,有時我們也喝茶聊天。聽她講,她的老家貴州畢節,深山老溝溝里的家,開門是山,到處石疙瘩,四面的山圍攏來似乎都要把屋子擠扁了。她家屋后的山坡是較緩的,也有四十五度,再往山上走更陡,到處懸崖峭壁,就那么幾塊平整的地,一年到頭只種包谷,熟了背出幾公里外的集市賣,換點錢就是孩子們的學費,很窮。她家有四姐妹,姐姐13歲沒錢治病死了,她是老二,綴學在家幫父母干活,帶二個妹妹。她說很喜歡讀書,讀書時成績在班上是最好的,可惜不能繼續上了。說到這些,她神色黯然,我想安慰她,她又釋然一笑說:“沒關系,現在我有空就自學”。她還告訴我,15歲父親生病死了,她跟村里人出來打工,走過許多城市,當保姆、端盤子,飯店干雜活,當推銷員,挑水果擔叫賣水果。最窮困時撿過別人丟的食物吃,睡過橋洞和街邊,吃過許多苦。不過賺錢養活了家里人,也讓二個妹妹上了學。她覺得很自豪和欣慰。后來她遇見了“他”,他們相愛了,她放棄了好好的工作來這里,都是為了“他”在這里。我留意觀察,果然見到一個男子出入她的小屋,那人二十多歲,舉止還算忠厚,有時也幫阿咪子做些家務。前些日子他陪阿咪子回了一趟老家,回來后他來得更勤了,阿咪子的笑意更濃了。我也暗暗為阿咪子高興,慶幸她找到一個好歸宿。
誰料天有不測的風云,轉眼到了冬天,好些天不見阿咪子進進出出,我買了雞去叫她過來吃,叫了好久門才打開,阿咪子蓬松著頭發,臉上不見了往日甜美的笑容,眼窩底下有淚痕,似乎剛剛又哭過,人看上去憔悴多了。后來得知,她懷上了“他”的孩子,而“他”的父母不同意他們的婚事,說阿咪子一無文憑,二無固定工作,讓“他”相親和一個本地的姑娘相好。阿咪子沒辦法,只好選擇放手,關在屋子里獨自一人療傷。她沒有告訴“他”懷孩子的事,他們分手了。我問她以后怎么辦?她說她會把孩子生下來養大,總會有辦法的。
臘月,家家籌備著過年,空氣中彌漫著喜慶的年味兒,阿咪子來向我告別,說她準備去別的地方打工,再不會來這里了。她說會好好生活,找一個真正喜歡她的人一起過一輩子,并把她屋里那盆仙人掌也搬來送給了我,說看到仙人掌就如同看到她一樣,她會像仙人掌一樣堅強,好好生活,讓我放心。
她走后不久,阿咪子送來的仙人掌在暮春的陽光下不知不覺居然開花了,花朵淺黃淺黃的,十分精神和可愛,像阿咪子平素的笑臉那么燦爛。我很興奮,我想:那一定是善良的阿咪子堅強地生活在某一個城市的角落里,她應該已經生下了孩子,開始了快樂的生活,或許她又重新燃起了愛火,找尋到了一份屬于她自己的真愛。我長久地凝視著仙人掌上可愛的小花,心中默默為阿咪子祝福,祝福她早日找到那份屬于她的真愛,祝福她生活得快快樂樂,像眼前這二盆仙人掌一樣不畏風雨,開出明艷動人的花朵來,像仙人掌一樣永遠帶著生命的綠色微笑,快快樂樂生活一輩子。
注: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文中的阿咪子,乃一位年輕美麗善良的苗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