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胡萍卻將臉別開了。
她已經明白導生約她到讀書公園談話的真正圖意。她雖然才進校不久,但已從一位師姐那里,知道了學校的一些“秘密”。這位師姐是她高中母校的同學,早她兩年入學,已稔熟了學校的“風花雪月”。她告訴她,現在的大學都流行談戀愛,大學生們也普遍談戀愛,好象談不著戀愛就很無能,很沒面子似的,在與同學的交往中,就顯得異類,低人一等。她當時顯得非常驚訝,她問師姐怎么會這樣?學校不管這些?師姐就格格地笑,笑她的思維還停留在高中時代。“現在的大學,別說你談戀愛,就是結婚都可以,只要你到了法定年齡,符合新婚姻法的規定,學校是無權干涉的!”師姐笑著說道,然后又將嘴巴湊到她耳邊,神神秘秘地對她說,他們學校除了談戀愛成風外,還風行著一種奇特的戀愛方式,就是高年級男生喜歡到低年級找女朋友,特別是那些男導生,更會利用他們的優勢地位和手中掌握的資源,追求漂亮的小師妹。師姐甚至還用肘拐搗著她的腰說,像你這樣,人長得漂亮,考分又高的,更會成為他們下手的對象!師姐的“下手”兩字說得既狠又形象,讓胡萍不由得想起過去他們村子里,那些在山里挖坑或安放鐵夾子捕捉小動物的獵人來,心里便悚然一驚,無端地產生了一些恐懼。因此在讀書公園里,盡管那個導生將他姑姑和姑姑辮子說得那樣情真意切,但并沒打動胡萍,相反卻使她產生了警惕。她甚至不相信他說的話,她認為他有意編造了一個關于辮子的凄婉故事,借以和她扯上關系,謀取她的好感。一個笨拙的攻心術而已。這讓她非常反感。特別是他看她的那種眼神,赤裸裸的沒有一點遮攔,好象他們甘肅荒山坡上的餓狼似的,更是讓她心生厭惡。所以,當導生說完他姑姑的辮子,用熱辣辣的目光盯著她時,她幾乎連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他的表達和示意。她別開臉冷冷地說,你還有沒有事?沒事我就走了。然后根本不等那導生回答,就轉過身去,徑自離開了。途中,她曾扭頭去看那導生,發現他還站在那片蓊郁的樹林里,面色陰沉,目光兇兇地瞪著她。
這種拒絕和冒犯導生的惡果很快就體現出來了。一周后,班上選班干部,在大家七嘴八舌提出來的十幾個班干部人選中,她的得票最高,然而在第二天導生正式宣布的班干部名單里,卻沒了她的名字。甚至在七個由學生自己民主選出的人中,竟有五人被他抹掉了,他另外指定五人,當了班干部。而這五個由他內定的人,全是他到班上當導生后,主動跟他接近,并對他表現出極大的追捧熱情的學生,其中有兩個還是女生。這種擅自改變選舉結果的舉動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反對,班上即時一片嘩然。可那個導生卻在強烈的反對聲中,板著他那張布滿火疙瘩的糙臉,狠狠地訓斥起他的“學生”來。
“鬧什么鬧?”他拍著課桌吼道,“你們以為現在還是讀小學讀初中的時候,誰都可以當班干部?告訴你們吧,在我們學校,就是當個小組長,也要認真考察,經上面研究同意的!知道這叫什么嗎?這叫民主集中制!民主了,還得集中,知道不?!”說完,他就拿眼睛狠狠地去瞪坐在后排的胡萍。胡萍明白他瞪她的意思,不覺霍地站起來,轉身憤怒地走出了教室。
這次的選班干部事件,確實對胡萍產生了很大的打擊和傷害。她根本沒想到,自己一直憧憬和向往的大學校園里,竟會存在這樣粗暴武斷的行為,他們竟然會把地方上選拔安排干部的一些惡行,搬到了最應該具有民主氣氛的大學校里!她憤憤不平,氣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可那位師姐卻見慣不驚地對她說,這有什么?不過小菜一碟。你不要以為大學是什么高尚的地方,是圣殿,其實它也臟,也黑!老實給你說吧,這學校更臟更黑的事還多著哪,說出來會嚇死你!
學校究竟是怎么臟怎么黑的,還有什么更臟更黑的事,當時那位師姐沒說,直到后來胡萍開始上上下下地跑助學金時,她才漸漸感悟出來。她震驚不已,她像窺見父母的丑事一樣,有一種五雷轟頂、心肝俱裂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