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上午我坐在店里，冷冷清清的，很無聊，便打開電腦，瀏覽起網頁來。

不久，來了個老爺子，將我店里的花上上下下仔細地看了又看。

“大爺您好，很高興您來買花。”我說，“但不知道您想買什么花？”

“沒定，看看再說。”

“好的。”

他指著架子上的問：“這些多少錢一束？”

“都挺便宜的，十來塊。”

“為啥？”

“因為它們都是塑料做的。”

“塑料的？哦，我明白了，假的。”

假的？明明是花嘛，怎么說是假的呢？我有些生氣，可是又不好說什么。

他沒有注意到我臉色的變化，一邊看看這個，摸摸那個，一邊自言自語地說：“做人做花都得真，咋能假呢？弄不好，就是因為假了一點，才造成今天這個樣子。”

這話什么意思？沒聽懂。麻煩，說不準遇到個老神經病了。

我想，現在惟一的辦法，就是盡快打發他走，不然，等會兒來了客人，還可能攪了我的生意。于是說道：“大爺，您要買的花可能我這里沒有。不如這樣吧，供電局旁邊也有一個很大的花店，那里什么花都有，牡丹、玫瑰、郁金香、紫羅蘭，應有盡有，隨您挑，包您滿意。”

“我就是從那里過來的。”他看都沒看我一眼，只顧看花。

打發不走？好好好，慢慢看吧，想看多久看多久，絕不收一分錢。不過，本姑娘可沒心思再陪你！再說，有你在這里也好，至少還有一分人氣！我回到座位上，繼續瀏覽我的網頁。

過了十多分鐘，陸續來了一些人。半小時后，又陸續來了好幾撥人，生意好起來了。近十一點的時候，顧客已經滿店了。

這種情形，自入冬以來，還是很少有的，我簡直忙得不亦樂乎。

好不容易忙完了生意。抬頭一看，那老爺子居然還在！

“大爺，您……”

他走到我面前，顯得很激動：“姑娘，我也要買一束花。”

“是用來裝飾客廳，還是房間？”

他搖搖頭。

“那么，是送人？”

他點點頭。

“您想買什么花呢？”

“我也不知道。是這樣的，我的鄰居是一對剛辦喜事不久的年輕人。”

“哦，我知道了。您是說他們小夫妻倆結婚了，買一束花祝福他們，這想法真是再好不過了。”

“不是。”

“不是？那是因為什么？”

“他們天天都吵吵打打，鬧得雞飛狗跳，叫人吃不好也睡不好，所以……” 

我一驚，不想再聽他的。別人家吵鬧，你去勸勸不就得了，哪有送花的？難道是還覺得不夠熱鬧，所以就買一束花送給他們，以資鼓勵，希望他們再熱鬧一點兒，心里就舒服了？真是的，誰跟你做鄰居，都會越來越倒霉！

他似乎也覺察到了我心不在焉，于是解釋道：“姑娘，你聽我說，我是從鄉下來的，又沒什么文化，不知像這種情況送什么花好？”

“大爺，我不管您是哪里來的。但是我要說您一句：別人都這樣了，您還去送花，什么意思嘛，虧您想得出來！”我終于忍不住，大聲地嚷起來。

他皺起眉頭，睜大眼睛，莫名其妙地盯著我，樣子怪嚇人的。足足盯了兩三分鐘以后，他突然笑起來：“哎呀，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剛才沒說清楚，讓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他們應該和和氣氣地過日子才對。”

原來是這樣。這老爺子也真夠嗆，怎么不早說呢？

我心里油然而生敬意，趕緊給老爺子道歉。

“大爺，買兩束花吧，我只收您一束的錢。一束玫瑰，再加一束百合，它們象征愛情甜蜜，百事順利，白頭偕老。”

“好的，好的。”

我利索地把兩束花包裹好，畢恭畢敬地遞給老爺子，目送著他走出店門。然后掏出手機，撥動號碼，叫妹妹馬上送午飯來。

就在這當兒，老爺子又折回來了。

“大爺，您是有什么東西丟在這里了嗎？”

“不是，不是。”他一邊掏錢一邊說，“我怎么把老三他們兩口子給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