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塘邊的故事卻并未結束。那個時候,鄉里一年難得看上幾場電影。一般又都是在農閑的冬季集中放映。這段放電影的日子,便成了我們讀書以外最感興趣的一件大事情。
一般情況下,在野茶灞附近放電影,我們可以接連看3場以上。除了在野茶灞放映時,我們不需跑很遠的路以外,其余兩場都在附近的村子:白巖坪和文筆山,還需要走大約一兩個小時的路程。
走走路,其實也沒有啥,難就難在母親那一關不好過。那時候,三姐、四姐都未出嫁,都已長成大姑娘。母親自己不愿去看,又不放心自己的女兒去,主要是怕她們把心跑野了。
為了看電影,三姐、四姐可謂煞費苦心。她們終于找到了理由,那就是我這個老幺要去看,卻沒有人護送。二哥和五姐還小,能把自己管好都不錯了,根本沒有能力背我,照顧我。要想讓我能順利地看上電影,只有她們倆輪流背我走完那些山路。
因為我要去看電影,而且有倆姐照顧,有一兒一女陪伴,母親那一道關也就順利地通過了。于是,我們家強大的“電影觀看團”產生了。四姐領頭,三姐背著我,五姐居中,二哥殿后,我們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在去看電影的路上,我一般還很興奮。然十來里的山路,一般是撐不下去的。三姐和四姐,這個時候顯得很團結,她們為了趕時間,很多時候,干脆把我架到背上,一溜小跑地直奔放電影場的地方而去。
就我來說,到了放電影的場地,還是有些精神。特別是《平原作戰》《上甘嶺》《南征北戰》等戰斗故事片,很對我的味口,我看得津津有味,也神氣活現??墒?,每一場電影,我都似乎沒有看到劇終,便在三姐或者四姐的懷里睡著了。
那時候,我雖然小,但長得圓乎乎的,身子并不輕。三姐和四姐看電影的那股興奮勁,往往都會在返回時,被我沉重的酣睡一步一步的抵消。等我們五姊妹全部都回了家,已差不多夜半時分。
父親和母親依然還偎在火塘邊,燃燒著熊熊的柴火,在等待我們返回。也許是到家了的緣故,抑或睡了一覺后,我的精神出現極度的興奮。我回家后反而睡醒了。三姐和四姐繪聲繪色地跟父親和母親講述電影中的情節。也許是她們讀的書太少,實在無法把那些情節表述準確。特別是一些語言上的表述,更是讓人哭笑不得。我記憶最深刻的是《平原槍聲》中,巡道的老漢向日偽軍邊敲梆子邊高喊“平安無事嘍”的細節,到了三姐嘴里卻變成“雞公屙屎羅”。這句話一直成為我們兒時取笑三姐的笑話。三姐也經常因為這句表述不準確的話,被我們氣得捶胸頓足。
三姐四姐的表述雖然略顯笨拙,卻激活了我沉睡的思維。我用力抹了抹眼睛,猛地站了起來,嘴里學著日本鬼進村時的腔調,身子做著鬼子彎腰端槍的姿勢,一邊在火塘邊轉悠,一邊高聲吼叫:“喲哂,打槍的不要,悄悄地進村,李向陽的抓住。”我的一通繪聲繪色的表演,立馬便搶了三姐和四姐的風頭。把父親和母親的注意力一下子便吸引了過來。
有了父母親的注意,我頓時來了精神,便揀電影中最精彩的情節,在火塘旁跟他們演繹了一通。那種強烈的表現欲,以及維妙維俏的動作,讓全家人都興奮得前仰后合。30多年過去了,我至今還記得自己在火塘邊表演“鬼子進村”、“李向陽單騎闖關”等細節的情態,以及火塘被父母添柴后燃燒的熊熊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