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是穆芙蓉提出來的。

為此，穆芙蓉到民政部門進行了咨詢，人家告訴她，如果是協議離婚，夫妻雙方必須有一份協議書。穆芙蓉給朱大林打電話，說，老朱，我們離婚吧！朱大林說，行，那就約個時間我們商議一下吧。他們選在一個茶樓的一個單間里，穆芙蓉把從離婚處拿來的協議書樣本放在朱大林面前說，這里必須有家庭財產分割，老朱你看怎么寫？朱大林沒有細看，因為他手里也有一個相同的樣本。他說，房子錢已經全部給了你，另外，你可以提出一些合理的經濟要求。穆芙蓉聽清楚了，朱大林沒有提到家庭財產分割，他只提到合理的經濟要求。她想，朱大林到底有多少資產，這些資產是不是他們的共同財產呢？如果是，應該怎么分割？這如果不是，她又應該以何種方式可以索取更多的“經濟要求”。穆芙蓉發現朱大林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而自己卻還糊里糊涂。她想，當初朱大林沒有要那五十多萬元的拆遷款，是不是釋放的一個溫柔陷阱？穆芙蓉說，好吧，我們都再想想。

他們的第一次接觸就這樣結束了。

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穆芙蓉真的四顧茫然，她不知道該去找誰。當然，她是絕對不會找宇文勝商量的。她從來就對律師這個職業有偏見，所以她不肯去咨詢律師。她只好偷偷找余莉莉。余莉莉說法律上的事情她一竅不通，根本不知道這種事情該如何界定。余莉莉說根據她的理解，朱大林的公司應該不是他們夫妻的共同財產。穆芙蓉說，不要說根據你的理解，你知不知道法律是怎么講的。余莉莉說不知道。余莉莉還告訴穆芙蓉，據她的未婚夫范均講，朱大林的恒遠公司，現在資產已逾千萬，她告誡穆芙蓉不要去爭這個爭不來的財產，或者說在爭之前要再三權衡。余莉莉還給她出主意，說既然朱大林主動提出要你提經濟要求，你何不以這種方式提出來，這樣不是照樣可以獲得一部分財產嗎？穆芙蓉沒有表態。然而，穆芙蓉和朱大林第二次商議時，她提出的不是一些經濟要求，而是表達出對恒遠公司財產的強烈野心。朱大林火了。穆芙蓉從來沒有見過朱大林發過這樣大的火，朱大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茶杯便隨之跳到空中，然后再落下來摔得粉身碎骨，朱大林冷冷地撂下了五個字：你做夢去吧！這次他們是不歡而散。

回到家里，穆芙蓉不得不把事情告訴宇文勝，宇文勝拍拍她的臉說，你不僅還是當年那個小知青，而且還是個傻知青，傻乎乎的知青。他說，你先不說這個財產該不該你得，你這么大吼大叫，朱大林難道不會采取措施？比如隱匿財產，甚至制造出負資產的假象，就是說他當初是舉債辦公司，至今外面還欠有一大堆債務等等。你是要分債權還是分債務？穆芙蓉說，難道法院不管？宇文勝說，法院，法院大案要案都顧不過來，誰還花這么大的精力去管你這種民事糾紛？我說你還是聽余莉莉的吧！

然而，已經變得很貪婪的穆芙蓉還是不愿意善罷甘休，她還是準備一搏。

正好晶晶這幾天每天都有電話來，說是她快臨產了。穆芙蓉想把事情對晶晶講，但畢竟時間不對，她就忍住了。晶晶告訴她，說預產期已經過了十來天了，她擔心孩子太大了生起來困難。穆芙蓉心里也急，但她還是安慰晶晶，說瓜熟蒂落，你急也沒有辦法。

晶晶最后是剖腹產，孩子生了以后女婿顧濤才打電話過來，說一切正常。晶晶說，媽，養子方知父母恩，我好想你們啊！晶晶說，如果能請假，你過來看看我好嗎？穆芙蓉說，我一定來。她給宇文勝打了個電話，宇文勝說好，我祝賀你。到廈門的機票我負責聯系，明天的機票今天晚上就可以送過來。穆芙蓉向學校請了假，第二天中午就到了廈門。晶晶拉著她的手說，媽，我好感謝你啊！穆芙蓉說傻孩子，人生中的幾大步都是這樣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朱大林因為走不開，或者是因為有穆芙蓉在，他沒有過去。

穆芙蓉是一個星期的假，第四天頭上，他們一家人正高高興興的說話，突然有人來敲門。顧濤開門一看，見兩個警察，后面跟著的好像是便衣，其中有兩個女的。警察問，這里是朱晶晶家嗎？

顧濤說，是。

警察問，哪位是穆芙蓉？

穆芙蓉說，我就是。

這時便衣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張紙片，對穆芙蓉說，這是你的拘留證，簽字吧！

穆芙蓉說，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便衣冷若冰霜地說，不要裝糊涂，你先簽字。

穆芙蓉一頭霧水，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沒有解釋，穆芙蓉的大喊大叫無濟于事，她簽了字，被警察帶走了。

穆芙蓉當即被帶到機場，幾個小時后回到了市里。

審訊是在一間單獨的房子里。房子不大，隔著鐵窗，正對她的墻上掛有“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字。警察的詢問冷酷無情，完全不像電視上看到的那樣笑瞇瞇的處處都體現出人文關懷。當問完姓名住址這些東西后，他們提出的問題就是問她認識不認識宇文勝。穆芙蓉說認識。

問，你們是什么關系？

穆芙蓉說，同學，小學中學的同學。

問，其他再沒有什么關系？

答，沒有。

問，真的沒有？

答，絕對沒有。

警察說，看見墻上的幾個字了嗎？坦白從寬，如果你現在說了，算你坦白的。好好想想，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旁邊一個年齡大一點的警察說，穆芙蓉，你頑抗是頑抗不過去的。提醒你一句吧，宇文勝貪污了兩個多億，現在跑到外國去了。當然，我們會把他引渡回國的?，F在你明白我們為什么要抓你嗎？不坦白交代的后果就是抗拒從嚴。

穆芙蓉腦子里嗡了一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問，穆芙蓉，宇文勝還有一套房子在什么地方？

穆芙蓉說，我不知道。

問，真的不知道？

穆芙蓉說，真的不知道。

問，想過后果嗎？

穆芙蓉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