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峻嶺包裹之間，有一條羊腸似的小道七拐

八彎自山的腰間蔓出。沿著峭崖懸壁鋪就的林中鳥道，我向著那云霧籠罩的大山深處走去。

像一個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我在春光明媚，花香四溢的山野中趔趄行進。感覺得到，自己已融化成春天

的一枝花朵，通體馥郁幽香，腳趾長滿嫩芽，手掌綴滿

蜂蜜。

    樹枝間落滿翠鳥清脆的啼叫聲，陽光似乎剛剛從睡夢中醒來，迫不急待地將青春的靚麗灑下，將那些一度被春天冷落的濕澀蓐草和零亂的落葉映襯得生機勃勃。

    當我靠近一顆飽經風霜的老橡樹時，一群體態豐腴，毛色茸嫩的小松鼠正在津津有味的分食冬季存下的余糧。即便看見或聽見附近的風吹草動，它們也旁若無人的分享著，沒有絲毫的恐懼感。

    一陣微帶涼意的風兒輕輕吹過，剛才還霧氣彌漫的山谷被撕開一條長長的口子。狹窄的天宇間，一群無法數清的燕子嘰嘰碴喳地從南方飛回來，一團團霧氣彌漫中，間或有一些羽毛或草葉輕飄飄的撒落……

    我挪動手足麻木的身子，想盡量爬到那塊高出谷地，突幾而起的巨石上，以便能眺望到更深更遠的天地。黝黑巨石千百年如一日挺立在那里，黑色的鳥糞和綠色的蒼苔鋪滿表體，與綠水青山相映成自然的和諧體。也許，正是因為有了它，才變得更加惹人注目起來。

"山中雖好，卻不是久留之地……"祖父慈善而嚴正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

"你還小，山里的歲月，你長大后才會明白。"這是父親的聲音，他分明是在鼓吹我早日走出這閉塞的山地。

父親是害怕我今生今世都沉寂于山里的歲月呵。我知道，歲月是一截沒有起點和終點的標尺，即使微縮到每個個體，生命也是渺小的。你即全身心蘊含智慧，也不一定能夠走出歲月編織的圈套。

    當我掉轉身子，要尋覓祖父或父親的影子時，一只

振翅騰飛的大鵬嘎嘎飛過。祖父和父親的聲音仿佛遙遠來自天宇，又逼真得似乎就在眼·前。但我知道，這聲音必然會相伴我一生一世的歲月。

    就在這時候，剛才那群肆無忌禪的松鼠們再次出現

在我面前，它們或許正在整裝集合，準備在春暖花開，

青草鮮艷的春天為衣食溫飽而大干一場。當我循著它們那長長的、驕傲的尾巴扇動的曲線望去時，太陽的光芒已與大地站成一條垂直的射線了。

    松鼠原本是一種小精靈，它的自由存在和追求美好

生活的愿望，足以讓許許多多頹廢者無地自容。透過

天真想象的氤氳，我發覺，我的視線已經穿越千山萬水，正向著遙遠的山外世界冉冉飛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