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cè)耳聆聽,細(xì)碎的雨聲,時而疏、時而密、時而緩、時而疾,或清脆、或低沉、或清幽、或嘈雜,竟是難以描摹它的聲響。檐下,雨滴零落處,綻開的是一朵朵心花,彌散的是一懷淡淡的情緒。思念,淡淡的;惆悵,淡淡的;懷念,淡淡的;落寞,淡淡的。一如,校園里飄過的陣陣花香,就那樣,似有若無地芬芳著。無意時,它就在你面前徘徊不去,眉間心上,竟是無計相回避。而當(dāng)你著意去尋時,卻又閑花落地聽無聲了。
這樣的雨夜,適合整理一些心事。緩緩地,將滿懷的心事理成漫天飄飛的細(xì)雨,就那樣在風(fēng)里蕩著,在花間綴著,在檐際滴著。然后,碎在深院的梧桐里,碎在小窗的芭蕉里,碎在瀟湘的竹影里。最終,落了、散了,了無聲息地浸入泥里,掩了曾經(jīng)的擁有。
這樣的雨夜,適合放任一些情緒。比如憧憬,比如想念,比如眷戀。輕輕地,將莫名的情緒拉成一絲絲雨線,一任,它在天地間綿延;又將它,匯聚成一顆顆雨滴,一任,它在天地間游走。最終,輕了、淡了、化了,沒了。
于是,一些場景和情愫在雨中鋪陳、突顯,在這個安靜的夜里,靜靜地與我相容。日子還是那些日子,此時的回憶卻更加清晰,一些細(xì)節(jié),在這一刻隨了雨的韻律,沾染了雨的柔情,更多了一種深切和纏綿。在雨中總是想探詢那些無法理清的如煙塵世,那些無法盈握的情感,在雨里總是這么朦朧地顯露。窗臺下是那些零星散落的細(xì)節(jié),無法書寫的雜章,窗外綿綿不盡的雨絲,是我心中那些柔軟的絲線,在這一刻將我緊緊地纏繞......
突然,就憶及了
童年,憶及了老家那一排黛青色的土墻瓦房。如線的雨水從瓦房屋頂?shù)牟蹨侠锪飨聛恚粭l一條整齊有序地垂掛檐前,如透明晶瑩的天幕珠簾。滴落臺階的雨線,在石頭上穿鑿出一個個小石窩。喜歡聽雨聲滂沱,喜歡把赤腳伸入雨中,任雨水盡情拍打、親吻,喜歡攤開雙手,任雨花在手心里濺玉散珠,任漏過指縫的雨水如絹滑落……
還有,童年的那把小花傘,依稀記得,在多年前那一場場的雨中,輕輕搖曳。木質(zhì)的棕黃色傘柄,墜著紅色的絲線穗子,白底紫花的傘面,那是奶奶的精心挑選。每每下雨,撐著那把小小花傘,童稚的心也在雨中輕輕盛開。還有那雙小小的乳白色雨靴,不知道已遺落何處?還有那些曾在雨中嬉戲的小伙伴們,如今,卻各自散落在天涯。想念,祝福,依然。。。
花已非花,夢已非夢,此時的雨,已非彼時的雨,而我,亦也已不是彼時的我。那如雨絲般纖細(xì)的心,原本就不能承受太多的重荷。驀然失語,道不盡心中的酸澀。無奈何,緣聚,緣散,緣難留。不能傾心相握的美好,只能一次次體會,之后,再一次次刻意地回避。夢若不醒,或可一生一世。夢終究要醒,旖旎芳華,不過花開一瞬。人生,只是一個個不可捉摸的斷面。在我們的生命里,會呈現(xiàn)什么樣的風(fēng)景,我們不知。只是,我們不得不前行的腳步,不管是意氣飛揚,還是跌跌撞撞,從未停止過。。
似水流年,人生四季。春望花開,夏聽蟬鳴,秋吟楓紅,冬賦雪飛。回眸,風(fēng)起,云散,如是。之后,云淡,風(fēng)清。忘了是誰說過了,人的一生,總會有很多的花絮,也有很多的插曲,生活并不是因為有了小插曲,就改變了原有的脈絡(luò),也正是由于諸多的花絮,才燦爛了一方的天空,美麗了一段心情。
一直不敢,也不愿意相信:人生,有相聚就有別離,有別離,但不一定會有再次的相聚。可是,很多時候,錯過了,真的就是錯過了,無法重來。比如,記憶里,那故鄉(xiāng)的點滴歲月,那雨中靜默的土地,那修葉翻飛的竹林,那池塘蕩漾的漣漪,那溫馨的親情,那無憂的歡笑,那些相偎的情愫……
歷盡滄桑之后,漸漸明白了:有些事情雖然終究會過去,但素年錦時之際,翻看這些曾經(jīng)的心跡,某些人、某些事又會在不知不覺中,叩響記憶的風(fēng)鈴,把寂寞的歲月又一次搖曳得絢麗多姿。就如這場雨,就如這場暗夜里雨中的思緒,依然能觸覺砰然心動的情懷,然后,抿嘴,輕淺而笑;某一段蒼涼的悲嘆,心糾結(jié)成眉頭的川字,嘆息后,隨即釋然。。。
突然,手機(jī)的鬧鈴?fù)回5仨懥似饋怼E叮?點多了。隨即起身,來到陽臺。遠(yuǎn)方的天空,有點放亮了,雨絲漫漫,踟躇著,仍然徘徊復(fù)徘徊。此刻,雨中落寞的我,該以怎樣的姿勢瀟灑地轉(zhuǎn)身,留給曾經(jīng)一個坦然的背影?我又該以怎樣的筆下感觸,書寫這些凌亂的散章,將過往里那些熟悉的片段在指尖流淌,在心間纏繞?也許,于我們來說,收集一路的風(fēng)塵只是瞬間的一個擦身,而封存那些相伴的記憶,卻要用盡一生的心血和情感。
又或許,尋一方安靜的空間,涂抹幾許清淺的文字。于俗世的我來說,已然很是慶幸了。懂了舍得,懂了放棄,把心雨擋在窗外,把往事塵封在記憶,把柔情深藏在心底。生命中的相遇,曾經(jīng)結(jié)伴而行,駐留心底的,依舊點點溫馨。不再刻意地相忘,亦無謂偶然想起,深知,它們,終究會如這一場場八月的雨絲,悄然隨風(fēng),安然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