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們,只把自己,看做是一個戲子就好。
那時,我隨父母住在東北,元旦前后,正是冬季最寒冷的日子。
天天,陣陣北風(fēng)呼嘯,房屋,樹林旁的積雪,被吹成一個個,起伏不斷的小丘陵。到夜里,北風(fēng)停后,大大的月亮 照在雪上,發(fā)著亮晶晶的白光。
就在那天晚上,寂靜中有隱隱的,似有似無的哭聲,猶如一首憂傷的旋律,緩緩飄蕩在暗夜,哭聲很凄涼很傷感。很多年過去了,想起那晚的哭聲,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楚,那徹骨的疼痛,像是已飛出身體,在空中哭泣。
當(dāng)時,十六七歲的年紀(jì),與春,英一同在團部讀書。或許是年代環(huán)境,或許是不成熟,始終沒有感覺到青春萌動,整天嘻嘻哈哈瘋。現(xiàn)在想想,是驚鴻一瞥,便有了一生的相聚,還是對望一眼,就會相守一生,總之,英為我們做了見證。
父母的單位,分來幾名大學(xué)生,當(dāng)時的大學(xué)生,有知識,真的讓人很羨慕。也不知是什么時候開始,很潑辣的英,變得很溫柔而乖巧,單純不可遏止的調(diào)皮不見了,如同變了一個人,英愛上了一個男孩。
或許,這就是一種注定,或許,這就是一種宿命,只當(dāng)自己是一枚棋子,很篤信地交與給他,只想就這樣隨他去了。
常常,男孩很平淡的一句話,很平常的一件事,在我們看來很正常,卻都會牽動英的心緒,委屈的英情不自禁淚流滿面。
男孩,馬上會用笨笨的語言哄,只要英在講話,無論是訓(xùn)斥,無論是嬌嗔,男孩都會靦腆地笑,在我們看來,男孩甚至,都有些包容英所犯的錯,而這一切,只能說明,男孩愛英,非常愛。
如果,一切塵埃落定,也就沒有了故事,也就沒有了殘酷,愛,有時是一種罪。
后來,英的母親,不許女兒嫁給一個,比英大很多歲的男孩,就在那個冰冷的冬夜,喝了很多的酒,就那樣躺在雪地里,整整地哭了一夜,即使母親的淚水干竭,也絲毫沒有改變英,母親在雪地里哭泣時,英始終依偎在男孩身旁。
年底,我隨父母回到河南,而英最終也嫁給了她所愛的人。如今,男孩已是團里的第二位領(lǐng)導(dǎo),想必,這對于母親,或許,也算是一種補償吧。
現(xiàn)在只想說;愛,到底是什么,要怎樣去愛一個人。其實很簡單,你只需把她或他,看成是你手中的,一粒小小的塵埃,只是一粒塵埃而已,只需你輕輕握住,小心呵護(hù)。
她或他,也只能活在你的手心,你只需輕輕一松手,不留意間,她或他回到塵埃,便從此沒有了蹤跡。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貌似你已經(jīng)忘記,偶爾的一個瞬間,你會想起他或她,那時,你一定會哭泣。那一刻,你會感到,不是你殺死了他們,而是他或她殺死了你。
每一天,我們都會經(jīng)歷,很多很多的場景,很多很多的畫面,還有很多很多的,看似與我們無關(guān)緊要的過程,而這些會讓你身不由己的過程,無非是;為了愛,一些人。
《離魂衣》片段
一只迷茫的鬼,在七月十四的晚上,因為塵緣未了游至人間,六神無主,隨風(fēng)飄蕩,追著一陣熟悉的故衣,氣息盤旋而來,將縹緲精魂,寄托在一件戲衣上。
是人生如戲,亦或戲弄人生?
那是若梅英最后一次登臺。
艷妝,盛服,美得驚人,眼睛里像有一團火,一直在燒,燒得人干涸。仍是唱《倩女離魂》,聲音比往時高出一倍不止,連鑼鼓聲都壓不住。
足本《倩女離魂》唱罷,自動鞠躬報幕,說為答謝戲迷,愿再獻(xiàn)一曲《游園驚夢》,接著是全本《竇娥冤》,《李慧娘》,接著是《沉江》
觀眾們起初,還叫好碰彩,后來便噓聲四起,再后來便都啞了。琴師們早已停了弦,青兒上來勸姑娘休息,班頭也催了五六次,戲院的老板,已經(jīng)開始往外攆觀眾,可是梅英只是恁誰不理,仍然聲嘶力竭地唱、作、念、打,毫不欺場。
記者們被驚動了,連夜趕來拍照采訪,梅英對著鎂光燈妖嬈作態(tài),臉上卻冷冷地沒一絲表情,對記者們的諸多提問,更是置之不理,班頭對著老板嘀嘀咕咕:她是不是瘋了?又不像啊。
最后,是何司令派人上臺,硬把她拉下來。
下了戲,嗓子已經(jīng)啞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知道搖頭和點頭。
司令便問:要你嫁給我,到底答不答應(yīng)?
誰也沒想到,若梅英會點頭。
她親自帶著司令去酒店開房,說是訂好的,被褥擺設(shè)都準(zhǔn)備下了,很新,很漂亮。
不久,隨司令回了廣東。
從此,若梅英的名字,就從戲行里消失了。
就這么走了,一頂轎子抬著,離了戲院,跟誰也不告別,也不哭,也不囑咐我?guī)拙洌湍敲醋吡恕?/FONT>
我追在轎子后面,哭著跑,想讓她帶我走,她也不說話,光是搖頭,平時那么疼我的,那天看也不看一眼。
是人生如戲,亦或戲弄人生?
而我們,只把自己,看做是,一個戲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