攜妻帶子外出打工五年來,每年春節回家,看到越來越老的母親,我總想說:
一
媽,您真的老了,尤其是當您取掉鑲補的假牙套時 ,兩腮忽地癟了,整個容貌顯得更加衰老,連兒都不敢相認了,完全不像65歲的模樣,倒像80多歲的老太婆。
二
媽,您真的老了,嘴癟、背駝、耳聾、腿疼,這些衰老的特征仿佛在一夜之間全部集中到了您的身上。
每當看到您在大街上一步一步地朝前挪動時,兒的心就像針扎般的難受。在兒的記憶里,當年您是多么的身強力壯啊!渾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勁!
兒記得那年春天的風吹得好大好大,您用破布條將弟弟捆在脊背上,左手扯著我,右手提著一籃打了漿的油松苗,風風火火地向造林地走去。到了山頂,為了防止我們亂跑,以免摔倒或者被樹枝刮傷,您挖了一個很大很深的坑,將我們倆放在里面。但您還不放心,栽一會樹就跑過來看看我們,給我們戴正帽子,系好衣領,千囑咐萬叮嚀我們別出來……
三
媽,您真的老了,您的動作總是那么力不從心,那么遲緩。有一次,兒患病買了一副中草藥回來,您見了連忙把兒拉進房間,非讓兒在床邊坐下,吃力地脫掉兒的鞋,硬是將兒摁在床上。然后,您拆開藥袋,緩緩地將中藥倒進藥鍋里。由于手抖得厲害,藥片灑了一地。兒想幫忙,您卻用嚴厲的目光制止了兒。兒知道如果不讓您煎藥,您也不會休息,您會一遍又一遍地跑來看一看,用筷子在藥鍋里來回攪拌。與其讓您來回走,還不如讓您坐著舒服。
兒躺在床上默默地看著您為我煎藥。在明亮的有些刺眼的燈光下,您的白發顯得格外醒目。目睹此景,兒忽然想起兒小時候躺在被窩里看您在煤油燈下為兒納鞋底的場面。那時,您扎著兩個烏黑、粗壯的大辮子,低著頭,左手緊握著鞋底,右手捏著針,熟練地用錐子在鞋底上扎個小眼,然后飛快地將針穿進眼孔,當鞋底露出半個針頭時,您迅速地用牙齒咬住針尖,輕輕地一拔,用勁將繩頭朝上一拽,鞋底上便密密麻麻地布滿了排列整齊大小均勻的線疙瘩,仔細觀看簡直就是一幅美麗的圖案。一雙結實美觀耐穿的鞋,您用一個夜晚就做成了。那時,您的精力多么充沛!動作多么敏捷!
媽,你真的老了。
您的眼睛不戴老花鏡就不能繡花。您是多么喜歡繡花啊!您繡得鞋墊,兒敢說與那些民間藝術大師的作品相比也毫不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