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時代,父親訂閱了《人民文學》雜志,我每期必讀、重點摘抄,雖難免“啃”不動、“嚼”不爛、難“消化”,但那是我最初的夢想和“遠方”了。
二十年任教語文,我讓《人民文學》直接進課堂、上講臺。2003年在《瀘州日報》《四川日報》《人民日報》“連響”“三大炮”,校長、師生“慫恿”我向《人民文學》投稿。
我有自知之明,豈敢白日做夢?
2008年調到縣級機關后,我有幸擔任縣作協副主席和寶光詩社社長,今年加入了中華詩詞學會和四川省作家協會。羨慕瀘州市張合、楊雪、白連春作品榮登《人民文學》“殿堂”,自己卻沒實力、膽量和機會叩開那扇遙不可及的“大門”,而“登高望遠”似乎不像夢。
幾年前,《人民文學》等雜志社名家到我市的納溪區采風,我應邀參加。有了大師的推波助瀾,“那溪那山”秒變“網紅”。我暗想:要是瀘縣也能迎來“遠方的客人”,該多好!
冬如春,暖心房,遠方的客人到龍鄉。
2023年12月4日至6日,《人民文學》雜志社名家七人蒞臨瀘縣(另六人赴合江縣)采風,由我向市文聯提議的瀘縣作協“加演”的“文戲”有望登場。
4日上午10時許,在縣城郊外東南方向的玉蟾山景區代表性景點——蟾山極頂“金鰲峰”下的峭壁之上、黃庭堅醉書“玉蟾”處,即將結束“懸疑”解說的金牌解說員話鋒一轉——“精彩繼續,各位大咖請移步”。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名家們的目光聚焦到對面兩塊酷似蟾蜍蹲坐的巨石上。
蒼山蒼松,青石青苔,疑似男女對歌聲隱約飄來,但聽得——
! __ _ | | __ ___
蜀 南 山 水 數 瀘 川,
| | _ __ | !___
醉 里 依 稀 伴 玉 蟾。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名家們“眾里尋他”之時,“對歌”暫停,映入眼簾的是一襲古裝、仙氣飄飄“古人”——胡紹舉和汪曼秋兩位全國優秀吟誦教師從“蟾石”后款款而出,驚艷了在場所有人。
時間回放——
3日下午,玉蟾山,唯一的一次彩排在緊張、糾結中秘密進行,我們一遍遍重復、一遍遍否定(古琴伴奏因故取消了)。“明天”的展示,寄托了我們太多的希望。9.16地震后閉園的玉蟾山景區尚未完全開放,依然有零星客到此一游。他們駐足靜觀,忽然尖叫、鼓掌,不斷拍照,給予我們莫大的鼓勵和自信。
回到現場——
初冬的早晨,蟾山幽幽,薄霧冥冥,等候近兩個小時的胡汪二人終于首次完整演繹黃庭堅夜宿玉蟾山所寫的一首七律。
效果如何?
情留玉蟾、聲振云霄、韻入夢境,吟誦一氣呵成,客人們紛紛大贊、互動交流,百花洲文藝出版社的編輯朱強老師更是主動留下兩位吟誦者的聯系方式。
蜀南山水數瀘川,醉里依稀伴玉蟾。
對月銜杯邀客座,揮毫潑墨揖詩仙。
構思莫懼燃須苦,煉字何辭測韻艱。
滿卷珠璣皆可頌,嫦娥為此獻嬋娟。
乖乖,這就是黃庭堅留給瀘縣的珍貴文化遺產——《游玉蟾邀瀘府諸賢賞月共賦》!
看看,應景寫作也是生花妙筆“脫口秀”,我等只能望塵莫及、五體投地。單是“滿卷珠璣皆可頌,嫦娥為此獻嬋娟”就深得“坡仙”“秘笈”,彰顯“蘇門學士”文風;而“構思莫懼燃須苦,煉字何辭測韻艱”是不是和“吟安一個字,拈斷數莖須”“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有異曲同工之妙且更具哲理?
李白、蘇軾之“月”世人皆知,黃庭堅的“月”又如何?
“滿山皆玉,無石不蟾。”玉蟾山、黃山谷,兩座山、兩大高峰,一次“原生態”的藝術嘗試,讓一首詩的“穿月”和鏈接如此“神來”。那心情,怎一個“爽”字了得!口占一絕,以示紀念:
明珠映月耀川南,往事如煙越萬山。
我欲乘風舒廣袖,嫦娥一笑獻嬋娟。
半夢半醒之間,我的腦海浮現馬玉濤演繹下《馬兒啊你慢些走》的畫面,耳畔響起撒尼族風格的混聲合唱《遠方的客人請你留下來》的旋律,口里誦讀被中國人民大學收藏的拙作《從這里啟程》的片段。
由于迎接省檢,我不能身臨其境并陪同名家前往龍腦橋、屈氏莊園等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走走看看,僅憑親歷者提供有限的照片和描述大致了解、推測、想象。天賜的機遇擦肩而過,大大的遺憾哪!所幸和朱強成了微信好友,算是一絲寬慰。
貴客遠去,滿滿回憶。6日晚上,我們在縣城的一家小酒館總結慶祝。回顧任務接受、創意排練、現場吟誦的點點滴滴,彼此感慨。縱然無法與山谷道人一眾名流當年蟾山雅集相比,可我們不缺興致、不差氛圍、不輸氣勢,小小的內心掀得起大大的浪濤,小小的酒杯盛得下烈烈的豪情,小小的房間飛得出火火的夢想。因為熱愛,所以付出;因為付出,所以幸福。這幸福,飽含難以言說的煎熬與堅守,只是我們心甘情愿、愛如“初戀”。
今年8月10日,知悉朱強瀘縣采風大作《龍橋自述》刊于《人民文學》,誠請賜予拜讀。他二話沒說,直接給了電子文檔,我得以先睹為快。
瀘縣龍橋人人贊,詩文歌吟千千萬。讓橋“自述”確屬罕見,這不僅僅是第一人稱獨特的表達方式容易激發閱讀興趣,關鍵在于其平民視角、人間味道內核,妥妥的煙火氣、杠杠的沖擊力。如此這般擺一擺瀘縣龍橋的“龍門陣”,倒也“劍走偏鋒”、“猛料夠味”,可謂優哉游哉、善哉妙哉。初讀已喜歡,再讀更佩嘆,我甚而至于將作者視為與龍對話、與龍共舞、與龍合一的“石刻師傅”了。
10月8日,我代表縣作協,從縣委宣傳部領走25本今年第8期《人民文學》雜志。沉甸甸的一捆,拎在手上、捆在自行車上,我都能感知其中的分量。
下班回到家,迫不及待開包、去封、翻閱、細品、圈點、評論,無論是王久辛的《品質樣貌依然震古爍今》,還是艾平的《瀘縣撲面而來》和南飛雁的《瀘縣在哪里》,抑或朱強的《龍橋自述》,本期“散文”欄目“瀘州行”10篇大作實在“抓人”,我已經停不下了。
遠方的客人第一次到千年古縣、中國龍鄉看山看水,為國人娓娓講述揚正氣、接地氣、透文氣的瀘縣故事、瀘州故事,每一篇都是用心、用情、用力之作,凸顯《人民文學》“人民閱卷”的高光特質,不愧是文學惠民、不愧是人民的文學啊!
這樣的國刊、這樣的“遠方”,教我如何不歌唱——
便道崎嶇登頂慢,寒風漸暖過蟾關。
情歸此處濤聲舊,夢斷他鄉醉意殘。
誦雅盈盈苔蘚色,瓣香旦旦紙箴言。
龍城宋韻龍橋趣,放眼詩書有洞天。
香樟,飛鷹,流云,不信蟾山空對月,嫦娥寄夢獻嬋娟。瀘縣作家協會2024年“玉蟾之秋·朗讀者”活動在玉蟾山拉開帷幕,談不上“火樹銀花不夜天”,可真是“詩人興會更無前”。新時代,好光景,目之所及,都是我們傾聽土地、命運交響的春之歌、秋色賦。
向遠方,遠方有綠樹;向云端,云端舞霓裳。一群人,一本書,一段情,定格我們與《人民文學》揮之不去的一面之緣。在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建設國家戰略引領和瀘州“一體兩翼”發展號角集結下,有“中國龍文化之鄉”底蘊鋪墊,有農文旅聯動“打卡”支撐,有百萬瀘縣兒女接續努力,我們走在大路上,已然“追風趕月”“彩練當空”,終會春暖花開、秋收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