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聽初心的盛開
——讀鄧曉波散文詩組章《天河在上》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人海茫茫,塵世間有諸多精彩,也有不少無奈。你我皆凡人,靈魂深處的原生態領地在喧囂浮躁中日漸污染、萎縮、變形,能夠堅守凈土、反躬自省的靈魂拷問者少之又少,可遇不可求。
鄧曉波恰是我在縣城工作后認識的這樣一位文友,我們經常在瀨溪河邊茶聚,以文會友,談生活,也談詩歌。他洞悉世事清醒敏銳、亦師亦友揮斥方遒,作品字里行間透露出不屈不卑、向善向上的能量。
和曉波成了好朋友,才發現我和他的差距有多大。這個巨大的差距一方面來他自人生磨礪的厚重積淀,另一方面來自他價值追求的高度純凈,無論如何,我是達不到那個境界的,這更讓我把他作為“詩愁之路”研學進修的參照引領而不敢有一絲懈怠。雖然,平日里他謙遜平和而言辭不多,我則常常感覺良好而牛皮轟轟。
因為深交,我知道一些曉波的人生經歷:早年隨父親在攀枝花做小煤窯,嘗到掙扎生存的辛酸;供職于原成都軍區政治部在《戰旗報》發表詩歌處女作,似乎點燃了作家夢;復員后在村、社區、鎮街擔任基層干部,提升了一線處置“疑難雜癥”的能力;在瀘州市水務局掛職鍛煉期間和任瀘縣水務局總工程師以來,繁忙工作中還要擠時間閱讀學習、堅持寫作、練習書法以及每天上下學接送小女兒玥玥……所有的過往,既磨去了他不少青春血性,也賜予了他更多智慧理性,他越來越沉穩、低調、豁達而樂觀,不寫詩、不舉杯也能出口成章;即便寫的是散文,你也能讀出內化于心的濃重鄉愁和詩情畫意。單這一點,已經讓好多人望塵莫及了。
時間真是天然的試金石,檢驗著我的為人信條和處世態度,更襯托出曉波的生活理想和人格魅力。
曉波的詩歌大多正氣陽剛而不乏溫情、文采飛揚而毫無造作,絕非政治、口號、標語等應景應酬詩那般“癟三”,更不是所謂的意識流、荒誕派、象征主義等等“現代詩”“X體詩”所能比擬,我很喜歡,也非常想學一學,可惜慧根太淺、修煉不夠,始終停留在邯鄲學步、畫虎不成的狀態。
有一年,我們瀘縣作協幾個人前往江陽區丹林鎮方山后山參加瀘州市梨花詩會。在車上,曉波說剛完成一首組詩新作《盛開的初心》,打印了一份準備現場參評。聽題目就很抓人,我趕緊拿過來通讀一遍,感覺浸潤其間的深情、思索和吶喊,越讀越想讀,越讀越有味。其中《致清風樹》寫道:
請駐足
一棵樹就是心儀的山水
一朵花兒就是天地間盛開的初心
把根深扎泥土的是你
嘗遍人間風雨的是你
長出錚錚鐵骨的是你
結出忠貞果實的是你
我情不自禁冒了一句:“絕妙好辭,應該得一等獎!”果然,他的《盛開的初心》力壓群雄,被評為新詩一等獎!朋友說:“崇拜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我對句:“羨慕似翩翩仙花,沉浸難收。”
方山后山有不少歷盡滄桑的百年梨樹,那棵清風樹已然成為風景區的標志,屹立天地間、厚植情懷中。我相信:在曉波奔涌的心海和詩意的柔波里,一定有刻骨銘心的故事和孜孜以求的遠方,那里有淡淡的、美美的、如夢如畫的風景——綻放并沁潤于梨花、梨樹、梨子果、梨子酒的初心。
有一段時間,我專門收集曉波公開發表的作品和有關他作品的評論、報道他的文章和照片……對他的崇拜可見一斑。而他除了慣有的謙虛一笑,還善意批評了“拍馬屁”的我(他沒有“馬屁”,我也不會“拍”),這更讓我對這位小我十多歲的兄弟油然而生敬意。
生活是老師,閱歷是財富。靜觀與凝神中,才情迸發出燃燒的激情;投入與淬煉中,詩心映襯出熾熱的初心,似火、似光,有汗血之味,有陽剛之氣,充溢著筋骨力量,彌漫著詩畫神韻。這是鄧曉波永葆初心的真實寫照,也給我們帶來許多有益的啟示。
直到我選編2023年第二期《龍城文藝》作家來稿,第一次讀到曉波的現代詩新作《圓通寺》(外一首),震撼之余,我向他匯報準備將最近瀘州市“東翼”作家瀘縣采風作品編成專輯。他完全同意,表示抽空再寫點。
沒想到,僅僅過了兩天,我就在微信圈讀到曉波散文詩組章《天河在上》。他堅守對文學的赤誠和對文友的承諾,極大感染和鼓勵了我。一口氣讀完,我情不自禁產生了立即寫讀后感的沖動。
他還是那樣內秀、實誠:“見笑了,從昨天中午動筆到今天中午寫完,實在是粗糙得很。”非也,胸懷浩蕩、自有雄文奔騰,整體恢弘、渾然不失靈氣,金句難得而信手拈來,深思熟慮則舉重若輕。一言以蔽之:安逸!
安逸,應該是讀者的第一感覺乃至終極評價——這或許就是寫作的樂趣吧——曉波一直這樣認為并堅持著。
千年古縣,宋韻龍城。在這片熱土上,有看不夠的山和水,有寫不完的贊美詩。
天河在上,歲月如歌,且讓我們憶從前、歸園田,隨曉波一起徜徉于美不勝收的瀘縣風光:
——游立石玉龍湖,“每一朵浪花之上,都棲息著飛翔的云朵……湖水干凈,在普照寺的晨鐘下修行……十萬魚蝦追逐幾朵白云,數只野鴨撥動幾片霞光,靜默的群山吐出幾縷彎曲的炊煙……生活的網正張開有力的臂膀,取走粼粼波光里隱藏的夢想和希望……在這里,垂釣者和魚一樣都有野心。在彼此的世界里,都有同一片天空的蔚藍、深邃和遼闊。”
情系民生,縱情山水,和諧安詳的生動描述間,作者的胸懷顯得尤為唯美明凈、開闊高遠,滿滿的都是基層水利工作者的自豪。
——觀奇峰渡槽群,“天河在上,阡陌喧嘩。水,從此有了骨頭,有了鏗鏘的步伐……從堅硬的巖石中迸發出青春的力量,從激情燃燒的歲月中挺起不屈的脊梁……都是由父親的肩、父親的背、父親的手掌托起的滄桑……東村的人,西村的人是號角催生的粘合劑,在高高的壘土之上合龍匠心……就這樣,自渡一個人的生命史。”
充滿詩意,充滿張力,充滿思辨色彩,這樣的意向塑造、這樣的藝術呈現,怎一個好字了得!
——在石河堰觀景,“石灘上,我們取出河床堅硬的石頭。石灘上,我們析出身體多余的鹽分。石灘上,我們用青春和生命打圍。石灘上,我們抽刀斷水,為一條干癟的河流療傷,讓一塊塊石頭在你的斷面獲得重生……入世的河流,懂得抵達石河堰之前,開始放緩腳步……他要用如練的瀑布出世,他要用低沉舒緩的聲音向喧囂的世間不斷嗚咽。”
思索人生,看江山多嬌,問蒼茫大地,疊放在眼前的是一幅幅靈動畫卷,銘刻于夢境的是一道道幽深記憶,天人合一、物我相忘在這里體現得酣暢淋漓。
——于道林溝探幽,“就是其中的一枚漿果,一顆蛇莓,一朵野牡丹。從天而降的樹葉和松針,都會嚇退一只螞蟻,驚跑一條小小的蜥蜴……適合把一顆心輕輕的放在這里。白天,誦讀大自然的經卷;夜晚,傾聽蛙聲打磨月光……佛,更像塵埃,種下滿山鳥語,布施明月孤星。不要問得道的高僧去往何方?每一位朝圣的施主,得自然法,獲清靜心……有一行淺淺的足跡,長滿內心荒蕪的青苔。”
詩中的夢,夢中的風,風中的葉,葉葉寄情、絲絲入心,陶醉在清清靜靜之間,超然乎虛虛實實之外,我們怎能不敬畏、尊重、呵護大自然這個萬能的造物主呢?
作為瀘州市作家協會副主席、瀘縣作家協會主席、瀘縣水務局領導,鄧曉波很忙很忙,但他頭頂有大夢,腳下有大地,心中自會有大愛。與其說他有高度的政治敏感性和文學修養,不如說他堅守初心使命,將“一體兩翼”發展戰略的理解、貫徹融入工作和生活中,并由此迸發出不竭的動力。如此看來,我們之間的差距不僅限于學識和年齡、積淀和靈性,還有生命的修行與涅槃。
于是,我的腦海里逐漸清晰地勾勒出一組版畫:一潭明月,烙出行走于渡槽的父親肩上那個孩子的胎記;一汪金陽,點亮父親電瓶車上大女兒譬如朝露的夢想;一縷清風,盛開兒子與父親相互攙扶走向未來的馨香。
倉央嘉措問《世間事》:《見或不見》?佛曰:“佛是過來人,人是未來佛。”
宿命輪回憑誰問,我答:“景語皆情語,君心似我心。”
天河在上,呈以我們最虔誠的致敬。
2022年7月14日作
2024年9月6日改